3 元快餐店

我开的快餐店在网上火了。
因为售价 3 元，分量足，得到路人网友的一致好评。
虽然地处偏僻。
仍然吸引不少人驱车赶来探店。
年迈的房东见我店里人气旺盛，隔天就找上门来要求涨租。
「小娃娃年纪轻轻不学好，赚这么多钱都不告诉我？」
房东儿子也来砸我的店。
「每天起码几千人，一天万把块，一个月几十万，就给我娘 1000 的房租？从这个月起房租必须涨到两万。」
我有点无语，开这个快餐店的初衷是因为周边老人多，定价三元完全只是想给这些老人提供一个吃饭的保障。
走红后很多人过来只是凑个热闹。
并没有真的在我这吃饭。
房东拉扯着我的衣服：「不涨租我不租了，没了房子，我看你怎么在这里赚钱！」
就连店里的员工都叫嚣着让我涨工资，不涨他们就都不干了。
呵呵。
这赔钱买卖谁爱干谁干。
就当之前的良心都喂给狗了！

1

一大早进店我就感觉周围氛围古怪。
除了大丫一个人在切菜，所有人都坐在原地。
原本预订中午做快餐的食材堆了一地，也没有人去打理。
大家都默不作声。
我上前问了几句也没有人理我，大厅里只有大丫哐哐哐的切菜声。
她猛地把菜刀砍到案板上，把我拖到一边，用手势给我比画着，诉说着前因后果。
她情绪激动，怕我不理解，连着比画了几遍。
我了解到是房东又来了。
大骂我赚黑心钱。
骂完走后这些人就都不愿意干活了。
这家店面是我盘下来做快餐的。
快餐卖 3 元一份，成本都收不回来。
本意也不是为了赚钱。
周围都是留守老人，只是想着给这些留守老人一个吃饭的保障。
大丫是店里雇员中最年轻的一个，自己是个聋哑人，不识字。
出去打工被人骗了 2000 块。
一个人在公交站台哭，被我喊来店里做帮厨。
不说给到多高的薪资。
也算给了一个保障。
其他人也基本都是类似的情况。
要么身体有缺陷，要么就是年纪太大没人要了。
上个月因为价格原因快餐店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网友。
店外天天人山人海。
房东和我提过涨租的事情。
我知道大家都是凑个热闹，并不是真的来吃饭。
况且本身 3 元也没什么利润。
也就没有搭理房东。
只是没想到她会一直来店里闹，闹得一次比一次狠。

2

我刚想说话，门外又响起了刻薄的叫骂声。
「年纪轻轻，心就这么黑，连我们老人的钱都不放过。
「有本事赚黑心钱，没本事见人是不是？
「赚点黑心钱把自己脸都丢尽了，就只知道当缩头乌龟。」
我走了出来，看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房东。
看不见我人还好，一见到我人对方更加激动起来。
嘴里时不时夹杂几句我听不懂的方言。
她斜眼看我，说的话透着一股酸味。
「这么多天没见是到哪里潇洒去了？拿着老人的钱出去潇洒就是不一样，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嘛。」
我没有搭她的话茬，只是问她有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有什么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别以为我年纪大好糊弄，上个月每天那么多人，一天少说也有几千人在你这里吃饭吧。你一个人就算只收 3 块，四千个人就是一万多，一个月三十天就是整整 30 万。
「30 万啊，老婆子我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都被你这个挨千刀的赚去了，你怎么有脸问我干什么？」
我皱了皱眉，她的话完全就是自己在想当然。
抛开有没有这么多人另说，她就没考虑过成本的事情。
3 块钱的快餐能有什么利润，都不够贴成本的。
真有这么多人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哭去。
火了之后有不少人捐了物资。
店里也才勉强够运转。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佝偻的身子突然冲到边上堆放食材的菜筐边。
一脚把菜筐踢翻，里面的青椒滚了一地。
踢翻菜筐后她似乎还不解气。
朝着地上的青椒就狠狠踩了下去。
边踩边说：「让你骗老人钱，让你骗老人钱！」

3

我实在不理解她这个我骗老人钱的结论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年纪也大了。
看着她在被踩烂的菜里面上蹿下跳，我真担心她一个不小心脚滑摔在地上。
我上前抓住她想把她从烂菜堆里带出来，她却越发激动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说不过我要动手是不是？
「你也就只会欺负欺负我这种老婆子，要是我儿子在这你敢动手吗？」
我叹了口气，还是想着再和她解释一下。
「婆婆，3 块钱一份的饭你觉得能赚到钱吗？平时都是我自己贴钱在做，也就这次有些好心人捐了点物资稍微缓解了一下。」
只是她自动过滤了我前半句话，只听到有人给我捐物资。
「拿着别人捐的物资还敢卖 3 块钱一份，你还说你没赚黑心钱！
「房租就给 1000，剩下的都进你口袋，你心可真够黑的。
「你也就看我年纪大好欺负，换成我儿子你敢说一个月房租只出 1000 吗！」
她嘴里说的儿子其实我见过一面。
第一次见她就是看到她儿子在打她。
边打边问她钱藏哪里了。
之后我才问她租了她家的一个仓库，想着可以变相接济她一点。
这种地段别说出租了，白送让人来都不一定有人来。
我还是给她一个月 1000 的房租。
没想过她会感激我。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得不到一句谢谢，剩下只有咒骂。
但我也不会和一个老人计较，仍然好言相劝：「婆婆你自己想想，这附近有人租房子吗？你就是去镇上打听一下，这种仓库一个月也没有 1000。」
见说不动我，她嘴里又开始讲我听不懂的方言。
骂骂咧咧地走了。
回头，我看到店里几个工人都在朝着我这个方向看。
索性把他们都集中到了一起。
「我和大家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方源什么人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大家好好干，就算亏本我也会把这个店一直开下去，也会保障你们的生活。」
员工里面有人哼了一声，我看过去，是周勤民。
他声音不大，但是周围人都能听见。
「谁会做亏本的买卖啊？」
老周今年六十多，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跛了脚。
年纪轻的时候还能找点活做，现在年纪大了。
腿脚也不方便，附近没有他能干的活。
但是洗菜切菜这种活还是能做的。
我就招他过来做小工，给他一个月 3000 块。
「我老周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都是无利不起早，不挣钱的活谁干啊？」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
听到他说的话我顿时也火了：「这些菜什么价格，你们自己也种过地，不用我说也知道，卖三块钱一份有什么赚头？老周你吃的盐多你告诉我，怎么挣钱？」
他嘴张了张但是没再说话，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我。
过了半天嘴里说了一句：「赚的钱都在你那里，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挣钱。一个月就给我们 3000 块，我们也要涨工资。」
「我没求着你们干，你们要是愿意干就好好干，不想干就说一声，大家好聚好散，不要像现在一样都坐在这！」
周勤民依旧一副欠他钱的样子：「要我走也可以，把这个月工资给我。」
我也没和他废话，直接给他转了 3000。
「记住，没人要你走，是你自己想走。」
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毕竟以往我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什么话都是好好说。
这次没有任何预兆直接翻脸。
「还有谁要走，不走的都回去干活。」
说完后我还是能看出他们有一些不情愿，但还是都动了起来。

4

房东又来了，身边跟着周勤民和一个陌生面孔。
「谁是方源？」
对方一进餐馆就吼道，语气不善。
「有事吗？」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还是站了出来。
「就你 tm 随便开除员工，还问我有没有事，今天找你肯定是有事，老子就是来为民除害来的。」
周勤民站在一旁：「随便开除员工是要给员工赔偿，你让我走就给了我当月的工资，给 3000 块打发叫花子呢！」
我不由感觉有点可笑，周勤民六十多岁的人了，好心给他一份工作。
他还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老周，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吗？找不到工作又来讹上我了？
「我看你现在确实像个要饭的，求人家施舍还这么强硬，我家狗要吃东西都知道摇尾巴，你连条狗都不如！」
我丝毫不惯着他，以前出于好心想帮他一把，真以为自己好欺负？
「放你娘的狗屁。别以为人家年纪大了就欺负人家不懂法律，你也就只能唬唬这些老头老太，我今天过来就是替他要个说法！」
我看着这个咄咄逼人的男人。
似乎有点印象，就是房东的儿子，叫张磊。
说得大义凛然，一副市井流氓的样子，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我没有理他，只是看向周勤民。
「你的钱你走的那天已经两清，你要是觉得有问题，你可以去起诉我，不用往我这边跑。」
周勤民自然不懂什么起诉不起诉，他就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想到房东和我也不对付，就想着去找房东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正好又遇到她儿子在，他把事情和他们一说，也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张磊见我不理他，面子上过不去，上前就动手推了我一把。
我本来也没关注他，一个踉跄差点磕到边上的桌角。
我回过身，张磊在一边趾高气扬。
「自己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没点 b 数，我 tm 和你好好说话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今天我就把你这店砸了！」
我晃了晃脖子，面对对面的挑衅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我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头夹在腋下轻轻往前一带。
他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前，他还想用手反抗，被我双手夹住，稍微用力。
他直接发出哭爹喊娘的惨叫。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还在这威胁我呢。
我单手举起他的衣领，给了他两巴掌。
「嘴放干净点，你还想说什么，继续说。」
老人我给你几分面子，愣头青也来自己找打？
「你！」
他还想放两句狠话，只是看到我眼神话到一半就咽下去。
「你给我等着！」
张磊看着我，满脸的怨恨，他也知道打不过我，连滚带爬地走了。
周勤民和房东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敢说。
一起灰溜溜地走了。

5

对于张磊这种人我见多了。
都是嘴上厉害。
吃过一次亏就长记性了，我以为对方能够消停一段时间。
显然我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无赖。
没两天他又到了我店里，一脸的贼眉鼠眼。
「谁让你用我的商标的，赶紧给钱。」
我眉头一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三元快餐这个商标我已经注册了，要么给钱，要么关门，听不懂人话吗？不关门你就等着我找人来砸店吧。」
我一开始以为对方会报警，毕竟上次我打他了。
找警察再来闹下事。
显然对方还是有点脑子。
当时是他先动的手，即使报警最多也是互殴，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没想到他想出注册商标的办法。
乡下地方从来都没有商标一说。
什么黄焖鸡米饭、兰州拉面。
都没有商标。
这种事情就属于没人去追究也没人管，真有人较真了你也没办法。
开这家餐馆的本意也不是赚钱，对于商标这种东西从来也都没关注过。
前段时间店里火了也有网友提醒过我，我也不在意。
只是没想到真有不要脸的去注册商标。
「我听说你在网上挺火的，你要是想继续用三元餐馆这个名字，给我十万，这商标我就卖你了。」
「白痴。」我嘲笑了一句。
他确实有点脑子，但也不多。
商标注册有三个月的公示期。
我只要申请提交异议就行了。
毕竟之前我在网上的视频很多，他也是在这之后去申请的商标。
他这种抢注的行为很容易就会被驳回。
我根本就不想理他。
「你有这时间不如多去干点正事，别总想着些歪门邪道。」
张磊冷哼一声，但是看了看我，没敢上前，显然上次被打怕了。
我扬起手，对方不由往后退了退。
「我抓个痒，别怕。」
他待了半天我也没去管他，他自己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店外。
站了很久，这才愤愤离开。

6

一大早进店就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站在店外。
「同志什么事？」我看了对方肩章市场监督执法的字样，明白对方是工商局的。
「有人举报你们这家店无证经营，过来看看。」
我这家店比较偏，周边方圆几里路也没有别的店了。
看上去确实挺像黑店的。
不过开店的时候我就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证件都是齐全的。
我带着对方进店转了一圈。
证件都出示给他们看后他们也没多停留。
只是后面没过几天对方又来了，来的还是上次那两个人。
「有人举报你们的肉没有检疫合格证，麻烦配合出示一下。」
三元的成本用鲜肉肯定不现实，但是冻品也都是有检疫合格证的。
这方面的事情我一直都是交给大丫在做。
虽然她文化不高，但是做事认真心细。
所有的检疫合格证都按照时间依次贴在专门的记录本里。
检查的同志看了下也没找到什么问题。
他关了摄像头朝我笑了笑。
「我知道你这家店，之前还在网上刷到过，做得确实挺好的，但是有举报我们肯定就要过来，你不要在意。」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一次可能还是巧合。
两次那肯定是有人故意举报。
我开这家店也没得罪过什么人，网友大多也很友善。
唯一有过矛盾的，我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房东和她儿子的身影。
像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
看见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要走，张磊出现在了门口。
「同志，你一定要好好查查他这家店，都是卖给老人吃的，到时候有问题就麻烦了。」
监督局的同志看这情形也了解个七七八八。
「我们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他就卖 3 块钱，肯定都是一些死老鼠肉。这种肉吃多了要死人，出了问题你们负得起责任吗？还是说你们收了他好处费，信不信我去举报你们，亏你们还穿一身制服……」
他说的话越来越离谱。
几个同志的脸色也垮了下来，其中一个重新打开了摄像头。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监察同志笑了下。
「我也不是为了赚钱，老是这样被投诉也不是办法。」
对方点了点头，朝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周磊说道。
「我们现在所有的对话都全程录音，希望你能规范你自己的言行。这家店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你还是一直胡搅蛮缠，多次占用公共资源，那下一次我们会联合公安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进行处理。」

7

市里的电视台听说了三元快餐馆的事情，想要安排专人来采访。
我原本是要拒绝的。
但是电视台的人告诉我这样的事情可以做典型。
到时候也许还能申请到补贴。
自己一个人承担全部费用压力还是有的，听见有机会申请补贴我也就答应了下来。
采访前我让员工把快餐店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争取以最好的面貌迎接采访。
只是拍摄到一半，外面又响起了尖厉的呼喊声。
「黑心商都滚出去！」
周围有些路人都停了下来看起了热闹。
我出了门，看到房东站在外面，打着一个横幅，横幅上写着【黑心饭店，欠钱不给！】。
我整个人都蒙了，这是什么操作，而且还是电视台采访的时候。
我上前把他们拉到一边。
「你这是干什么？」
房东哼了一声：「干什么，当然是让你给钱啊，这个月房租两万。」
「自己赚了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给钱就别想着好好做下去，一天不给我就来闹一天，看你怎么赚钱。」
之前她儿子想使坏，两次都没成功。
这次又换成了她，暗的不行来明的，直接在店门口骂街。
电视台的人也走了过来，想要上前询问，但看了我一眼还是忍住了。
「我说了多少遍了，3 块钱哪里来的利润，我不亏就算好的了，你怎么就是这么拎不清呢！」
周勤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见我这么说连忙说道：「之前是我一下子没想到，现在都是互联网经济，饭店不赚钱不代表你其他地方没赚钱。听说你网上都火了，搞搞直播带货，随随便便就能赚个万把块！」
我真是被他们气笑了。
「行啊，你不是不让我开店吗？老子我不租了，真以为我求着你租你家仓库呢。」
听我说不租了，房东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你怎么能不租呢，谁允许你不租的？！」
我算是明白了，她不是不懂，她只是单纯想要钱！
几个拍摄的人也都跟着出来了，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见有人扛着摄像机，房东索性瘫倒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都在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我的命好苦啊，房子被人占了钱都收不到，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不明真相的路人已经开始拿着手机拍摄。
看着地上蠕动的房东我只感觉一阵恶心：「你的房子我不租了，边上有的是房子。」
听我这么说，房东立刻又爬了起来：「没让你不租啊，你只要正常给租金就行了。」
我冷笑一声：「一个月两万我可给不起。」
「一万也行啊，你那么有钱，便宜点就租给你了。」
周围的路人也都明白过来，摇了摇头一哄而散。
最后采访也没进行下去，临走前我和负责拍摄的人说了声抱歉：「这次拍摄就算了，让你看笑话了。」

8

第二天我就找房东退了房子。
看到我真不租了，她脸上的慌乱明显加重了几分。
嘴里嗫嚅着：「你怎么可以不租呢，你怎么可以不租呢？」
「不是你不想让我继续租下去的吗？」我冷言回答。
「你是不是想着去租别人家的房子，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就别想在这里租到一间房子！」
老太太猛地抬头，满眼凶狠。
我还以为她能有点醒悟，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当初你可是说要租一年的，你不租要赔我违约金！」
我还真没看出来她还知道违约金。
我不想和她过多扯皮直接点头同意：「押金 1000 算给你的违约金。」
「1000？你打发谁呢，现在房租是两万一个月，违约金也是两万！」
得，原本是不想和她纠缠下去的。
既然她说了这话。
那 1000 也别想要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头安排起员工开始搬东西。
我有思考过不干的事情，但是想想店里的那几个店员，说过要给他们保障不能言而无信。
周边的房子不难找，500 都能租到之前一样的，这次我换了一间大一点的房子，租金还是 1000。
只是隔天一大早我就发现大门被人泼了油漆。
门上还用红油漆写了大大的【黑心】【给钱】字样。
门口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
就算没有监控我都知道是谁干的。
我默默买了个监控装在了正对门口的位置。
当天夜里果然就看见房东一个人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一手一个红桶，朝着房门泼了过去。
第二天过去就看见大门又被泼了油漆，没有丝毫犹豫，我选择报警。
警察局内房东一个劲地喊自己冤枉。
看到我过来上来就要拉扯我的衣服，被警察制止。
「年纪轻轻没想到你这么歹毒，骗老人钱还要冤枉好人！」
她说得煞有其事，就连警察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几分。
我赶忙拿出监控又把事情始末解释了一下。
「这两年以来我提供低价快餐就是想着周边老人吃饭有个着落。我问心无愧，不要说赚钱，我不贴钱就已经很好了，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寻衅滋事，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对待。」
听见我这么说，老太当场就不乐意了：「你们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你是不知道上个月他店里有多少人，整个巷子都挤不下，不赚钱谁信啊。你们不要当我年纪大，就一起串通起来骗我。」
她说得有点口无遮拦，一边的警察也收起了一开始的笑脸。
考虑到她年纪的问题，最后还是让我们以协调为主。
出了警察局，见自己没什么事，房东越发嚣张起来：「哼，你给我等着，有你好果子吃的。」

9

第二天进店。
大家又没干活。
我环顾四周，发现周勤民也在里面。
我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周勤民站了出来：「我和大家都商量了一下，你给大家的工资真的太低了。你重新雇我，然后给我们涨工资，不然我们都不干了。」
大丫有点着急，在我一旁比画着。
要不是她不能说话，现在估计已经和对方吵了起来。
我拉了一下她，让她别急。
3000 一个月确实不能算高，但在小乡镇雇佣个人完全够了。
我只感觉好笑，估计是找了一圈没找到工作又回来作妖了。
我没管他，只是看着别人。
大家都不说话，似乎是让周勤民做了他们的代表。
他见我不说话，又接着说了下去，只是接下来的话着实把我给气笑了。
「我都打听过了，雇佣残疾人可以抵税，工资不该就这么点。」
「要是工资不加，我们就都不干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之前那房东说她儿子马上也会开一家一样的店正好缺人，不加工资的话我们就都去她那边了。」
其他人都没有开口，像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这一刻我也算意识到在警察局那天房东说让我走着瞧是什么意思。
我只感觉很荒谬，哪怕亏本也要继续开下去店。
为的是这样一群人？
「好好好！」
我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我环顾了四周。
大家都低下头，不敢正眼看我。
但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否认，唯一一个在边上急得不行的大丫。
她说不了话。
你们不想干就不干呗。
真以为我愿意开这家店啊！

10

我当着他们的面打了废品回收站的电话，让对方现在就来收东西。
除了大丫以外所有人都默然地看着我，似乎并不相信我真的会不干。
「小老板，你不用吓我们，刚找的地你怎么会不干呢，你不干也不至于重新租房子。」
只有大丫抓紧我的手，使劲地摇头。
「我们要涨的也不多，一人涨 2000 就行了，你赚那么多钱还计较这些干啥。只要你答应给我们涨工资，我们就好好帮你干。」
他们到现在都没明白一个道理，他们好好干帮的只有自己。
我从来都不缺他们这些人。
他们默然的表情只会让我感觉可笑。
可悲又可笑。
我摇了摇头：「就你们，也配吗？」
周勤民听我这么说也不恼，略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小老板，大家出来都是挣钱，你赚大的我们赚小的，不要说什么配不配，你也没有多高人一等。」
他说得不卑不亢，让不了解事情始末的人看到或许还真以为是我的问题。
见我不为所动，其他几人似乎有点松动，拉了下周勤民的衣服，只是周勤民并不搭理对方。
废品回收的来了我直接和对方说道：「都搬走吧，免费送你了。」
废品回收站的大爷一听免费送立刻就来了精神：「真的吗，虽然.•」
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现在就搬走，我们不干了，不用给我钱。」
「行吧。」对方说了一句就开始打电话联系人搬东西。
「方老板。」见我不似作假，有人坐不住了。
「我们东西不卖，我们还要干的。」
周勤民本身就不在我这干了，我开不开餐馆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其他人还在这里做，他们只是想要涨工资并不是真的不想干了，见我来真的不免有些着急。
「让他卖，瞧你们这点出息，我说了到时候我们都去房东儿子家的店，又不是没活干。」
周勤民的话让其他人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碎了一口，看着边上着急的大丫。
「你除外，我们不要哑巴。你就好好巴结方老板吧，或许他还看上你收你做小老婆。」
他说得极为猥琐，大丫虽然听不见，但也能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一点端倪。
气得就要上去和他打架。
被我拦了下来。
见我并不生气，周勤民只感觉心里格外不舒服。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有力无处使。
他换着法子想恶心我：「真以为自己有能耐，没人帮你你能干啥？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告诉你，我们换个人照样有钱拿，你就不一定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房东和她儿子走了过来。

11

周勤民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喊了声张老板。
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周勤民。
张磊看着我，饶有兴趣地说道。
「呦，不干了，卖废品呢。」
我没有搭理对方，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这么巧，我就准备开个餐馆，既然你不要了，那我就全收下了。」
他转头就问站在一旁废品回收站的大爷价格。
「8000。J
大爷报了个数。
张磊眉头皱了下。
「8000？我刚不是听这些都是免费送你的吗？怎么转手要卖 8000？」
大爷也不急，解释道：「人家送归人家送，我们做生意肯定还是要按照市场价来啊。你看这大电磁炉，你去买个新的这两个起码也要两万，我只算你 7000，蒸饭箱我算你 500，冰柜我也算你 500，其他什么桌椅我都算是白送你了。你自己去买一套新的没有三万下不来，就卖你 8000 不亏的。」
张磊拿着手机，似乎在查东西的价格。
卖废品的大爷翻了个白眼：「不是，8000 你都嫌贵，还在这装老板呢，你不会连 8000 都掏不出来吧？」
说着他就拿出自己的苹果 16ProMax，有意无意地说道：「上个月我外甥给我买的，我不要，他非要给我买。他说也就一万出头，不值钱。你说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有些人看着不起眼，但就是有钱，有些人装得和二五八万一样，实际上穷逼一个。」
这话说得有些故意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是啥意思。
张磊也急了：「你说什么呢？」
「没说啥，你买不买啊，买不起就别妨碍我们搬东西。奉劝一句，买不起就别打肿脸充胖子，等下赔了底下人工资都发不出来。我见过太多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废品哪里收的。」
没想到大爷攻击力这么强。
我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说完这话在场的人看张磊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张磊哼了一声：「谁说我买不起，8000 而已，这些我都买了。」
卖废品的大爷顿时喜笑颜开，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买完东西的张磊脸色缓和了一点，看到我还站在一旁。
故意揶揄道：「你的员工和设备我都收下了，谢谢你啊。」
房东也附和道：「真不好意思呢，让你赚不到钱了，一个月赚 30 万两万房租都不愿意付，现在钱也没的赚了吧。J
我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房东，又看了看她儿子。
她不会是这样和她儿子说的吧？
她儿子不会还真信了吧？
这种话都能信。
也够奇葩的。
不去参加 1040 可惜了。
我没再理他们，拉着大丫走了。

12

快餐店被张磊开回了原本那个仓库。
店面风格以及售价都和之前保持一致。
有些不了解实情的网友见店开了回去还在网上宣扬了一下。
门口热闹了起来。
「老板，你们这菜怎么感觉没之前好啊。」
有探店的网友感觉到了不一样。
之前用的菜虽然也不是什么贵的菜，但质量有保证。
这次都是些烂叶子烂菜，肉还是些淋巴肉。
为了不被发现，肉被切得特别细。
还是被眼尖的网友看了出来。
张磊并不想和他解释，张口说道：「3 块钱卖你一份饭就已经很好了，你还挑起来了。我们这也有好的，20 元一份，你要吗？」
网友也不惯着他：「不卖就别挂 3 元餐馆的招牌，少恶心人。」
转头网友就把事情挂在了网上。
【这不是之前那家，原本的店已经不开了，这就是个山寨的。
【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写着 3 块钱一份，实际要卖 20 多块。
【大家都别去了，老板纯恶心人。】
这还不算完，网上都是些看热闹不限事大的。
都打电话给工商管理局，举报这家店有问题。
工商局的人来了几次，没有营业执照，用的肉类也没有检疫合格证。
直接让其停业整顿。
店里也就热闹了几天，门前就变得冷冷清清。
回旋镖终究是打到了自己身上。
我去镇上吃早饭的时候，有个之前的员工过来找我。
「方老板，你这边还缺人吗？」
我看了他一眼，询问他什么意思。
「张老板最开始定价 3 块，也有不少人来吃饭，只是没几天就没什么人了。后来改成了 20 块，那边空得很，他让他妈也来店里帮忙，不需要那么多人。最近听说又要停业整顿，我们手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搞三块钱也就是个噱头，毕竟不赚钱。
但是改成正常价格谁还去呢？
过来的网友也都是凑热闹。
热闹一过也就都散了。
开在乡下犄角旮旯的小餐馆。
有人来才有问题呢。
网友又不傻，不过停业整顿倒是我没想到的。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不开餐馆了，找工作的话你去别的地方问问吧。」
「你可以现在再开一家，我们，我们都可以回来。」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当我是干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再开一家呢？为了你们吗？」
对方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
「算了吧，有这工夫你还是多去周边看看吧。」
也就过了两个月，张磊的餐馆就开不下去了，听说他还专门去办了营业执照。
只是就算重新开业，一个吃饭的人也没有。
我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卖设备。
还是之前的那个大爷。
「什么，只给 800？你怎么不去抢，当初你卖给我的时候可是 8000！J
大爷一脸无奈：「收和卖肯定价格不一样啊，当初收这套设备的时候我还没花钱呢，这东西也就开餐馆的有点用，周围你见谁开餐馆啊，没人买也就是废铁，称重还不值这个钱。」
「800 卖不卖啊，不卖我就走了。」
张磊咬了咬牙：「算了，800 就 800 吧，早点卖了算了。」
我上前喊了一声：「大舅，你怎么又把设备收回来了？放着还占地方。」
大舅呵呵一笑：「收，必须收回来，我留着，万一哪天他再想不开要开店，我再卖给他。」
张磊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你们认识？」
「你不废话吗，不认识我干嘛不要钱送他，真当我做慈善？这套设备当初就是我大舅从别的地方收了送给我用的。
「谢谢你给我们送的 7200 啊。」
张磊只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就栽倒了下去。

13

把张磊送到医院，之前在那边工作的员工也都跟了过来。
不是关心他，工资都还没结。
现在眼看着他不开了，都害怕他跑路了。
几个人挤在病房内。
张磊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我刚想离开，被周勤民一把拦住：「你不能走。」
我有些奇怪，送张磊来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其他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周勤民语气生硬：「他这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有给，你得等他把工资结给我们后才能走。」
我被他的话逗乐了：「他给不给工资和我有什么关系？」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向周勤民。
「他要是不给工资这个钱你得给我们。
「你们都是老板，不能欺负我们这些穷人！」
我满脸问号，我没听错吧，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提款机吗？
还欺负穷人？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了一丝明悟。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他们之所以会混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初说不干的是你自己，要带人走的也是你，现在要不到钱就想到我了？我是啥？我是你爹吗？处处都得帮着你啊。」
「你！」他作势要来抓我，被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十个张磊都不是我对手，更不要说是一个老头。
和他们好好说话只是不想和这些人计较，真以为我好欺负。
骂了一句有病，我继续说道：「要不要我帮你们报个警，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叙叙 1 日？」
听到我说警察局，周勤民一下子踌躇起来。
这时候张磊醒了过来。
他看着我，满脸怨恨。
周勤民赶紧上前，询问工资的事情。
「钱少不了你们，你们把银行卡给我，过几天就把钱打到你们卡上。」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我。
周勤民带头把银行卡拿了出来：「还是张老板大气，不像某些人，活该赚不到钱。」
我笑了一下，没理他，转身走了。

14

几个月都没再见过他们，我以为事情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
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房东。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我的家庭住址。
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就站在我家门口。
估计是蹲我几天了。
见到我回来她立刻赶了上来，满脸焦急：「我，我儿子不见了。」
我满头问号，你儿子不见了你来找我干啥？
我还能给你找到儿子不成，你和我说也没用啊。
「婆婆，你儿子不见了你不该报警吗？你找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啊。」
「儿子说不能报警，我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你能帮我，你帮我打听打听他的消息好吗？」
我能帮啥？我也就只能帮你报警啊。
自从房东闹事，我也算是警局常客，轻车熟路地进了大厅。
民警得知情况后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和我说道：
「他儿子帮境外诈骗团队倒钱被抓了，一起被抓的还有几个。」
他说了几个人名，都是之前在店里打工的人。
「主犯涉案金额巨大，估计要待几年了，其他人最少也是半年。」
沉默…⋯当时我还在想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呢。
显然是我想多了。
得知真相的房东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嘴里问道：「那能通知他把我给他的钱先给我吗？我快没钱用了。」
「抱歉，人被抓的时候没在他账上发现什么金额，估计都转到诈骗团队账上了。
听到警察这么说，房东直接瘫倒在地上。
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我的棺材本，我的棺材本啊.….」
她挣扎着起身，死死抓住警察的衣服。
「你们不是警察吗，为什么不去把那些诈骗犯抓起来，你们快去抓人，快去啊！」
见状我赶紧开溜，天知道等下她还要发什么疯。
只是可怜警察同志，还得安抚她。

15

之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房东。
大丫被我安排进了聋哑人学校学习。
很多人只是耳聋导致的不会讲话。
现在有助听器，这些都能改善。
有一次路过街上，看到了房东。
她似乎在询问店家能否给她一份饭。
手里拿着皱巴巴的几块钱。
「行行好吧，我已经几天没吃过饭了。」
店家一脸嫌弃：「走走走，3 块钱你去哪里买饭呢？」
被赶走的房东坐在马路牙子上六神无主。
我叹了口气，但是没有去管她。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尊重他人命运。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