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的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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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里的水怪

我小时候,寒冬腊月,山顶的雪化了,村长害怕地说:「山洪要来了,大伙快离开村子。」
孙强说:「村长,村口的河刚冻一尺深,咱咋离开村子?」

1

我们村四周环山,只有一条河能出村。
河面少说也有七八百米宽,听村里老人说,河里藏着吃人的水怪,想要过河,只能等冬天,冰冻一米深的时候,才能过河。
村长皱紧眉头,无奈地说:「只能硬着头皮过河了。」
村长话音刚落,孙二就扯着脖子喊:「我不走!村口的河刚冻一尺深,根本压不住水怪,要是水怪把冰面撞碎,就没活路了。」
孙二话音刚落,孙强就应和着:「是啊,冰面冻得还不结实,现在走太冒险了,村长,要不咱晚点走?等冰面冻结实再走。」
村长皱紧眉头,他用手指着后山说:「你们都回头看看,咱们村四周环山,像是一只碗,村子建在山脚,就相当于是在碗底,等山顶的雪融化,山洪冲下来,整个村子都得被埋。想活命的,就快回家收拾东西,趁着天亮过河。」
村长话音刚落,村里人就慌了,拼了命地朝家跑。
我家距离村口很近,我爷抱着我急匆匆地往家跑。
刚进院,就看见我奶在劈柴。
我奶一脸担心地问:「老头子,你跑啥?出啥事了?」
我爷气喘吁吁地说:「老婆子,快收拾东西,山洪要来了,趁着天亮,咱和村里人一起过河。」
我奶愣了几秒,眼神里带着慌张,她说:「好端端的咋会出现山洪?」
我爷说:「山顶的雪化了,再不走,就得被活埋。」
我奶皱紧眉头,她说:「村口的河刚冻一尺深,现在过河,也难活命啊。」
我爷阴着脸说:「河面宽,过河的人多,到时候咱走在人群里,不会被水怪盯上的,快点收拾东西吧。」
我爷说完这话,就进了仓房,他把仓房里的粮食都搬到驴车上,装了半驴车的粮食。
我奶从西屋抱了七八双棉被出来,还拿了几件抗风的衣服。
我奶说:「老头子,你和小秋子先走,我去陈老三家一趟,陈老三还欠咱家半斤苞米面,我去要回来。」
我奶话音刚落,我就看见远处的雪山滑下一大片雪,雪山像是在动。
我爷焦急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半斤苞米面,快上驴车。」
我奶皱紧眉头,她说:「陈老三家又不远,几分钟的路。这次要是不把苞米面要回来,可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我爷气得直跺脚,他生气地说:「陈老三家住在村里,一来一回,时间就没了,快上驴车!」
我爷把我奶拽上驴车,拼了命地赶驴车往村口跑。
村口已经挤满了人,大伙身上都背着粮食。
村长扯着脖子喊:「都互相看看,还有谁家没来?」
村长话音刚落,天就飘起雪,还刮了寒风。
村里人互相看了看,小声议论着。
孙二大声说:「王婆子一家没来,她大儿子和小儿子因为抢半袋土豆打起来了。」

2

王婆子一家住在村西头,距离村口很远。
村长急得直跺脚,他生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打架?王婆子一家真是耽误事。」
孙二说:「村长,那咱还等不等?这雪可越下越大了。」
孙二话音刚落,孙强就说:「我刚才从家出来,就看见后山顶的雪往山下滑,滑下来好大一片雪。」
村长皱紧眉头,他站到驴车上,伸着脖子朝村里看。
挤在村口的人,也都回头看。
可就是不见王婆子一家的身影。
村长叹了口气,他说:「不等了,过河。」
村长说完这话,就带头走到冰面上。
冰面很滑,上面还盖着薄薄的雪。
往远处看,是一望无际的冰,根本看不到岸边。
村里人都抢着往人群堆里挤,谁都不愿意在边上走。
我爷牵着驴车,也想往人堆里挤,却被挤到边上走。
边上的风大,风里还夹着雪,吹在人脸上,像针扎似的。
我奶把我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爷还想往人堆里挤,我奶说:「老头子,算了吧,咱挤不过他们。」
挤在人群堆里的,都是年轻的后生。
年纪大的,都被挤到外面走。
我爷皱紧眉头,生气地说:「我去找村长。」
我奶说:「算了,大伙都在逃难,哪里还顾得上咱们?快走吧。」
我爷叹了口气,没说话,继续赶驴车走。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驴车顶着风雪走,刚走几十米,就听见村长喊:「都停下!」
村里人都伸着脖子朝前面看。
只见,冰面上出现一个三四米宽的水面,往水里看,漆黑一片,像是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水面上还漂着大大小小的冰块,冰块足足有半米厚。
其中一个冰块上,还沾着几片带血的碎布条。
孙强害怕地说:「村长,这一定是水怪把冰面撞碎了,还把人拽进河里吃了。」
孙强话音刚落,村里人皆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带着惊恐。
村长神色凝重地说:「大伙都别慌,离水面远点,跟着我走。」
村长带村里人绕开水面走,村里人都争先抢后地往人堆里挤。
我家又被挤到边上走,距离水面不过七八米远。
经过水面时,我下意识地往水面里看,就看见水面动了一下,一只巨大的鱼背鳍从水里冒出来,鱼背鳍完全展开,少说也有三四米长,发青紫色,上面带着尖刺,像尖刀一样锋利,没等我反应过来,巨大的鱼背鳍消失了。
我害怕地说:「奶,我看见大鱼了,就在水里。」
我奶愣了几秒,眼睛盯着水面看。
水面很平静,只有冰块在漂动。
我奶说:「鱼有啥稀奇的?」
我说:「鱼很大,鱼的背鳍就有三四米长。」
我奶愣了几秒,她说:「瞎说,鱼的背鳍咋可能有那么长?你肯定是看错了。」
我害怕地说:「没有,我没看错。」
我奶把我抱在怀里,不和我说话,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冰面看,也不知道她在看啥。
风越吹越大,冰面上都吹起了风,往远看,白茫茫的一片。
孙强扯着脖子喊:「村长,咱都走快 2 个小时了,咋还在冰面上?是不是走偏了?」

3

孙强穿得很厚,但还是被冻得直打冷战。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发颤。
村长手里拿着罗盘,神色凝重地说:「没走偏,方向没错。」
孙强皱紧眉头,他说:「要真是方向没错,按理说,咱早该过河了,为啥还在冰面上?村长,罗盘是不是坏了?」
孙强话音刚落,孙二就应和着:「方向只要稍微偏一点,咱们可就顺着河流走了。咱村的河有多长,大伙心里都有数,要真走偏了,别说两个小时,就算是累死,也过不了河。」
孙二刚说完这话,村里人就都慌了。
现在天亮还好,有阳光照着,没那么冷。
要真是到了晚上,还没离开冰面,四周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肯定是要冻死人的。
村长穿了两件厚棉衣,脸冻得通红,眉毛眼睛上都挂了冰霜。
村长神色凝重地说:「大伙先别慌,这条河我走了几十年,就算不用罗盘,我也能找对方向。方向肯定是没错,咱们人多,又赶上风雪天,走得慢很正常,大伙再坚持坚持,往前走走。」
村长说完这话,又到前面带路。
村里人都咬着牙,硬着头皮跟在后面走。
我小声说:「奶,我饿了。」
我奶说:「小秋子,忍忍,等过了河,咱就吃东西。」
我奶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给我挡风。
村里人又走了快 1 个小时的路,天都快黑了,还没过河。
孙强彻底急了,生气地说:「村长,咋还在冰面上?天都快黑了。」
村长皱紧眉头,往远处看了看,远处依旧是冰面,一眼望不到尽头。
村长神色凝重地说:「坏了,河面变宽了,少说宽了几千米。」
村长话音刚落,村里人皆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带着惊恐。
孙二害怕地说:「好端端的,河面咋会变宽?」
村长说:「咱村口的河是活水,八成是地下的水都冒出来了。」
孙二焦急地说:「几千米宽的冰面,那就不是河了,是海,海根本没边,咱走不出去的,只能在冰上等死了。」
孙二一脸的害怕,他瘫坐在冰面上,眼神里带着绝望。
村里人也都开始唉声叹气,乱成一团。
「村长,你快想想办法,大伙总不能在冰面上等死吧?」
「是啊,村长,你快想想办法。」
「咱村一百多条人命,总不能活活冻死吧?」
「早知道要被活活冻死,还不如死在村里。」
「就是,死在村里还不用这么遭罪。」
村长站在驴车上,大声说:「大伙先别慌,咱们人多,带的粮食也多,等会儿先把火点起来,大伙挤在一起取暖,再吃点热乎饭,等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咱再赶路。我王大山向大伙保证,肯定能带大伙过河。」
村长话音刚落,就听人群里有动静:「村长,我媳妇不行了,快要冻死了!」

4

孙老五的媳妇昏死了过去,脸色冻得惨白,嘴唇冻得发紫,全身都冒着寒气。
孙老五急得直跺脚,把身上的棉大衣脱下来,盖在他媳妇身上。
孙老五使劲拍了拍他媳妇的脸,嘴里喊着:「秀芝,醒醒,醒醒啊,你可不能睡啊!」
我奶说:「老五,快把秀芝扶到驴车上,给她盖几层厚棉被。」
孙老五点了点头,急忙把秀芝抱到我家驴车上,我奶给秀芝盖了 3 层棉被。
秀芝突然仰头,紧闭双眼,嘴里吐出一口长气:「呃呃呃……」
孙老五急得直跺脚,他大声说:「秀芝……秀芝……你睁开眼啊,别睡!」
我奶焦急地说:「要是有口热汤就好了。」
村里人走得急,都只带了粮食、棉被,没人带水。
村里人都围在驴车旁边,围成了一个圈。
能给秀芝多少挡点风雪。
孙老五哭喊着说:「秀芝还怀着 3 个月的身孕呐,她要是走了,我可咋活啊,秀芝,算我求你了,醒醒吧。」
秀芝还是没反应,她的嘴唇颜色变得更深了,发紫又发黑。
像是快要被活活冻死。
村长皱紧眉头,他说:「都别慌,我有法子救人。」
村长说完这话,就把他自己的驴车拽了过来。
村长又喊了两个年轻后生,帮忙抓着驴。
孙强说:「村长,你这是要干啥?」
村长说:「拿两个木桶来接血。」
村长说完这话,从怀里掏出刀,他一刀割断驴的喉咙,驴惨叫一声,血溅了一地。
血落在雪上,格外地刺眼。
村里人急忙拿木桶接驴血,驴血冒着热气,接了满满两桶的驴血。
驴倒在冰面上,村长用刀划破驴的肚子,驴肚子里冒着热气。
村长说:「老五,把秀芝的鞋脱了,把脚塞进驴肚子里,人很快就能缓过来。」
孙老五愣了几秒,急忙按照村长说的办。
秀芝的脚塞进驴肚子里,身上又裹了两层棉被,很快,秀芝就睁开了眼。
驴肚子里很热,都烫手。
村里人都挤了上来,眼巴巴地盯着驴肚子看,大伙都很冷,脚都快冻麻了。
村长说:「大伙都拿碗过来,先喝碗热乎的驴血,暖暖身子。」
村里人都听村长的话,挨个领驴血喝。
我奶把驴血送到我嘴边,我闻到驴血的味儿就开始恶心。
我说:「奶,我喝不下去。」
我奶说:「硬着头皮喝,要不然就冻死了。」
我张开嘴,喝了一口热乎的驴车,可我根本咽不下去,直接吐在冰面上。
我奶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驴血喝干净。
村长说:「大伙把火堆架起来,再拿几个煮肉的锅来,大伙煮驴肉吃。」
村长话音刚落,孙二就说:「村长,咱没锅,我去砸几块冰。」
孙二说完这话,就去不远处砸冰。
孙二砸冰的声音很大,他把砸好的冰装进盆里,装了满满的一盆。
孙二抱着铁盆,刚往回走,我就看见冰下面有个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黑影就在孙二所在的冰下面。
村里人也都看见那黑影。
村长大声喊:「孙二,快跑!水怪在你脚下。」
村长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孙二所在的冰面,被撞得四分五裂,孙二掉进了河里。

5

孙二在河里慌乱地挣扎,拼命地喊:「救命!救命啊!」
冰面很厚,少说也有半米厚。
孙二双手已经碰到冰面,可他根本爬不上来。
得有人拽他,他才能上来。
孙二一脸的恐慌,绝望地喊:「村长,救我!快救我。」
没人敢去救孙二,那巨大的黑影根本没走,还盘旋在孙二身边。
它没有攻击孙二,像是在故意等人去救孙二。
孙强说:「村长,咋办?救不救孙二?」
孙强话音刚落,那巨大的黑影突然消失了。
孙强说:「村长,水怪走了,咱快去救孙二吧。」
孙强话音刚落,就看见孙二身后的河水突然晃动几下,掀起了波浪,波浪少说也有半米高。
村长看见波浪,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带着惊恐,村长近乎崩溃地大叫:「快跑!」
村长话音刚落,我爷就赶着驴车拼命跑。
我奶紧紧抱着我。
我坐在驴车后面,看见冰下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冰面被撞开,掀起七八米高的大浪。
跑得慢的人,都掉进了河里。
在河里绝望地哀嚎:「救命……救命啊……」
冰面被撞开几十米宽,我又看见那张巨大的鱼背鳍,短短几秒,又沉入河里。
紧接着,还在河里挣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拽进河里,离这么远,我都看见河里冒出一股一股鲜血的血。
很快,哀号声就消失了。
我爷拼了命地赶驴车,驴车跑出七八百米,才敢停下来。
我爷脸上挂满了白霜,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水怪,咱得快点过河,要是一直困在冰面上,早晚得被水怪吃了。」
我爷话音刚落,驴蹄子突然崴了一下,驴车差点翻了。
我爷低头朝冰面上看了一眼,就看见冰面上有个半米宽的木头,木头上还挂着一块红布。
我爷皱紧眉头,我奶问:「老头子,咋了?」
我爷神色凝重,没说话,他下了驴车,仔细盯着冰面上的木头看,看了好久,才开口说:「老婆子,你快过来看,这木头是不是福村村口的吊桥?」
过了河,就是福村。
再往里走几十里山路,就是镇上。
我奶仔细看了看,她一脸惊恐地说:「对,是福村的吊桥,咱们已经过河了,可福村的吊桥咋被冻住了?」
我爷神色凝重地说:「这吊桥我走过,距离河面少说也有几十米高,看来福村早就被水淹了。」
我爷话音刚落,我奶就大叫一声,她用手指着冰面说:「老头子,你快看,冰面下有冻死的人。」
只见,冰面下飘过一个冻死的男人,男人跟着冰下的水流,越飘越远。

6

我奶慌张地说:「老头子,这可咋办?福村也没了,到处都是冰面。」
我爷说:「咱先找活着的村里人,一起想办法。」
我奶叹了口气,她说:「也只能先这样了。」
村里人几乎都跑散了。
我爷赶着驴车,大声喊:「有人没?」
我爷连着喊了几声,就碰见了村长,村长身后还跟了几十人。
大伙肉眼可见地慌张,眼神里透着惊恐。
村长很是狼狈,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咱到福村了,大伙都找找,看有没有还能挡风的房子,咱先躲一晚上,等天亮,咱再往镇上跑。」
村里人都点了点头,朝着福村里面走。
越往福村里面走,冰面就越抖。
冰面在慢慢升高。
走着走着,就看见冰面上有七八面土墙。
还有个稍微能住人的房子。
村长说:「老人小孩住土房里,年轻的在土墙底下挤一挤。」
村长话音刚落,孙强就说:「村长,天太冷,在外面会死人的。」
孙强话音刚落,陈山就应和着:「是啊,这天少说零下五六十度,晚上还没太阳,还刮风,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村长皱紧眉头,他说:「土房只有一间,大伙都往土房里挤,肯定挤不下,那咱就轮着进土房里取暖。」
村长说完这话,又大声说:「大伙赶了快一天的路,都累了,咱先煮几碗热汤喝,大伙把粮食都拿出来。」
很快,村里人就架起锅,在锅里煮饭汤。
村里人挤在一起烤火。
孙强说:「村长,干木头不多了,大伙手里的粮食也快没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得活活饿死。」
村里人都愁眉苦脸的,眼神里带着绝望,有几个年纪大的婆子都掉了眼泪。
村长神色凝重地说:「我活了半辈子,还是头回遇到这么大的天灾,大伙都别泄气,活着就有机会。」
孙老五红着眼睛说:「村长,肉眼能看见的地方都是冰面,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啥时候能走出去?」
村长咬了咬牙,发狠地说:「活着就能走出去,大伙都别放弃。」
村长话音刚落,锅里的饭汤就熟了。
村长说:「大伙都多吃点。」
村里人拿着碗,挨个盛饭汤吃。
很快,锅就见了底。
村里人都没吃饱,眼巴巴地盯着我家驴车看。
我们村穷,只有几户人家有驴车。
村长家的驴杀了,陈二家的驴掉河里了,只剩下我家这头驴了。
我爷说:「驴车能拉粮食,还能拉棉被,等大伙粮食吃完,再杀驴也不迟啊。」
我爷话音刚落,孙强就说:「叔,说句不好听的,咱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呐。河里的水怪聪明,说不定已经追了上了,等着吃咱们呐。要我说,现在就把驴杀了,让大伙吃饱,就算是死了,也做个饱死鬼。」
孙强话音刚落,陈山就应和着:「是啊,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呐,叔,就把驴杀了吧。」
陈山刚说完这话,我就听见冰下面有动静:「咕隆咕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冰下面游。

7

因为是晚上,天已经黑了。
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四周的人。
看冰面下面,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片。
我爷说:「不能杀,就剩这一头驴了。」
孙强说:「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舍不得一头驴,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
孙强说完这话,拿刀就要去杀驴。
我爷看着村长说:「村长,这事你得管啊。」
村长神色凝重地说:「叔,大伙都没吃饱,根本没力气逃命,就让他们把驴杀了吧。」
村长话音刚落,几个年轻后生就把驴抓住。
孙强刚要杀驴,就被我爷推开,我爷发狠地说:「不能杀!这是我家的驴!」
孙强被推开,差点摔倒,他生气地说:「把驴杀了,让大伙吃饱,让开。」
孙强说完这话,就把我爷推开。
我奶拽着我爷的衣服说:「老头子,算了吧。」
我爷生气地说:「不能算!」
我爷走到驴车面前,用手指着那几个年轻后生骂:「逃命的时候,你们这群年轻的都挤在人群中间走,把我们这群老弱病残赶到边上走,替你们挡风雪,你们还是人吗?我年纪大了,根本没力气逃命,要是没了这驴车赶路,我们一家三口就得累死在冰面上,你们谁都别想杀驴。」
我爷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年轻后生。
几个年轻后生,皆是一愣,瞪大了眼睛看我爷。
他们都没想到我爷会这样说。
见几个年轻后生不说话,我爷又对村里人说:「把驴车留下,能保命,尤其是年纪大的,我家驴车能挤下 6 个人。」
活下来的村里人,只有七八个是年纪大的,头发花白。
孙强生气地说:「天灾来了,大伙都想逃命,自己都顾不上,哪有时间顾你们?
我爷冷笑几声说:「顾不上我们,就别打我家驴车的主意,你想杀驴,就先把我杀了!」
我爷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孙强半米远的位置停下来。
孙强扭头看了眼村长,他说:「村长,咱村要想给祖宗留个根儿,就得让年轻的后生活下来,你劝劝他吧。」
村长皱紧眉头,神色凝重地说:「叔,你为咱村的祖宗考虑考虑吧,得留个根儿啊。」
我爷脸色变得难看,他说:「村长,我的驴不能杀,小秋子才 6 岁,没了驴车,他没法逃命。」
我爷话音刚落,孙强就没了耐性,他直接把我爷推开,大声说:「这驴我杀定了孙强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咕隆咕隆」的声音。
这声音来自冰面下面。
声音还不小。
我爷恶狠狠地说:「你做梦!」
我爷说完这话,就使劲儿抽了驴几下。
驴受惊,发疯似的跑。
几个年轻后生,根本拉不住驴车。
很快,驴车就跑得没影了。
孙强气急败坏地说:「老东西,你找死!你把驴放跑了,也不给大伙吃,你缺德到家了!」

8

孙强骂完还不解气,还要来打我爷。
我奶急忙拽住孙强,哀求道:「别动手,强子,他可是你叔啊。」
孙强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骂道:「他就是个畜生,害得大伙都得饿肚子。」
孙强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他把我奶推开,抓住我爷的脖子,就把我爷提了起来。
我哭着说:「别打我爷。」
村里人都一脸怨恨地看着我爷,没人拦着孙强。
就连村长,都是扭头进了土房。
孙强把我爷狠狠地摔在冰面上,还使劲儿踢了几脚。
我奶哀求道:「行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孙强把我爷打得吐血。
孙强恶狠狠地骂道:「老畜生,我留你一命。」
孙强说完这话,又指了几个年纪大的:「你们几个去找驴车。」
陈婆子头发花白,她佝偻着腰,害怕地说:「强子,我是你姑奶奶,你让我去找驴车?」
孙强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什么姑奶奶?你少跟我装辈分,要是找不回驴
车,你们几个老东西就别想进土房里取暖。」
孙强说完这话,扭头就进了土房。
其余的村里人,也都跟着进了土房。
站在外面的,都是年纪大的。
我奶把我护在怀里,她哭着说:「老头子,你没事吧?还能坐起来不?」
我爷把嘴角的血擦干净,强撑着坐了起来。
几个年纪大的,把我爷扶到土墙后面避风,大伙挤在一起取暖。
陈婆子一脸痛苦地说:「这是要把咱们活活冻死,这群畜生,一点人性都没有。」
我奶难过地说:「是啊,这群畜生,还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刘老三撇了撇嘴,他干咳两声埋怨道:「柱子,这是怪你,你要是让他们把驴杀了,他们不至于把咱们赶出来,这回好了,在冰面上等死。」
我爷冷哼一声,他说:「咱们年纪大,不中用,就算让他们把驴杀了,他们也会嫌咱们碍事,嫌咱们走得慢,逃命的时候不会管咱们的。」
刘老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是认命了,天灾大伙都别想活,也就是早死晚死的事,差不了几天,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够本了。」
刘老三说完这话,就靠在土墙上吹冷风。
陈婆子说:「是啊,我也活够了。」
大伙嘴上都说活够了,但都紧紧地挤在一起。
晚上的风很冷,刺骨的冷,吹在人脸上像是刀割一样。
我奶把我护在怀里,我能感觉到温暖,但手脚还是冻麻了。
天还飘起了雪。
大伙冻得根本睡不着。
我奶说:「小秋子,你年纪小,偷偷进土屋里躲着,没人能发现你,快去。」
我说:「奶,你们咋办?」
我奶小声说:「不用管我们,我们都是大人,比你抗冻,快进屋里躲着。」
我点了点头:「好。」
我小心翼翼地朝土屋走,土屋里挤满了人,我只能挤在屋门口。
站在屋门口,还是很冷,还没有我奶抱着我暖和。
我刚要离开土屋,就听见「咕咚咕咚」的水流声。
水流声很大。
土屋里的人也都听见了。

9

村长说:「什么声音?」
孙强说:「像是水流声,听声音很近。」
孙强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冰下面冒着红光,我仔细看了看冰面,冒着红光的竟然是水怪的眼角。
它在和我对视。
我被吓得腿软,整个人摔在冰面上。
我想跑,可腿根本站起来,我大声地喊:「水怪,水怪来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震得我头昏脑涨。
没等我反应过来,又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冰面被撞裂开,我坐在冰面上,被掀起数十米高。
我被吓得半死,绝望地大喊:「啊啊啊啊!」
我从数十米高的高空掉进深水里,四周漆黑一片。
冰凉刺骨的河水,仿佛要把我拽进无尽的深渊。
四周充满压抑,窒息,让我喘不上气。
我在河里睁开眼睛,就看见远处有闪闪发光的鱼鳞片,是那么地巨大,一片鱼鳞片少说有三四米长。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不,是水怪。
就当我沉浸在深水的恐惧里时,我突然看见深水里闪着两道红光,是水怪的眼睛。
水怪朝我来了。
我拼了命地朝水面游,游到水面,我猛地喘了一口气。
河面上都是哀号声。
挤在土房里的人,几乎都掉进了河里。
冰面被完全撞开,四分五裂的。
人站在冰面上,跟着冰面漂走。
我绝望地喊:「爷,奶!」
没人回应。
我想爬到冰面上,可冰面太厚,少说也有一米厚。
我根本爬不上去。
我哭着喊:「爷,奶!」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我爷的声音:「小秋子,你别怕,爷爷来救你!」
我扭头看,就看见我爷我奶站在一大块浮冰上,距离我还不算远。
我拼了命地朝我爷的方向游,河里冰凉刺骨,可我已经感觉不到冷,我只想活着我刚游了几米,水面上突然出现巨大的鱼背鳍,鱼背鳍少说也有七八米长,鱼背鳍完全展开,比我之前看见的鱼背鳍要大得多。
紧接着,我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叫声。
这叫声很大,很低沉,是河里的水怪发出来的。
这声音单单是听见,就吓得人浑身发抖。
我哭着说:「爷,奶,水怪来了。」
我话音刚落,我爷就要跳河里救我,可我奶把我爷拦住,她说:「老头子,你身上有伤,我去救。」
我奶说完这话,就跳进了河里。
我奶拼了命地朝我游过来,她拉着我,朝着我爷的方向游。
突然,那巨大的鱼背鳍朝着我和我奶的方向游过来了。
速度很快,掀起很一米高的浪。
我差点被浪花呛死。
我很害怕,对水怪有莫名的恐惧,我知道水怪很大,大到我用肉眼无法看见它的全身。
我奶咬了咬牙,她说:「小秋子,以后听你爷的话。」
我奶说完这话,就把我高高举起,她很瘦的,但她拼了命地把我扔了出去。
把我扔出去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我奶被水怪一口吞了下去。
我被狠狠地摔在水面上,我哭着喊:「奶!」

10

我奶不见了,河面上很多人都不见了。
我奶扔的位置还挺准的,刚好扔到距离我爷近的地方。
我爷把我从深水里拽出来,我全身湿透,冷风吹在我身上,我却感觉不到冷。
我哭着说:「爷,我奶被水怪吃了。」
我爷用棉衣服把我紧紧搂住,他抱着我就要跑。
我哭着说:「爷,咱们等等我奶,先别走,说不定,她还活着,她自己会从水里出来。」
我爷神色凝重地说:「小秋子,咱得快跑,你奶已经死了。J
我爷说完这话,就抱着我拼命跑。
我死死盯着河面看,希望出现奇迹,希望我奶能从河里出来。
可我只看见村里人一个一个地被拽进河里吃掉。
直到最后,河面恢复了平静,一个人都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驴蹄走路的声音。
我感觉头很晕,眼皮很重。
我闭上了眼睛,等我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我躺在驴车上,身上裹着棉被。
我爷正在赶驴车。
我说:「爷,我醒了。」
我爷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往我嘴里塞了个土豆,他说:「快吃点东西,还好咱家驴车回来了。」
我家驴很通人性,我爷只要叫它几声,它就会出来。
我把土豆塞进嘴里,哭着说:「我奶死了。」
我爷红着眼睛说:「小秋子,别哭了,咱还得逃命。」
我看了眼驴车,驴车上只有几双厚棉被,根本没什么粮食了。
我把土豆掰了一半,递到我爷手里,我说:「爷,你也吃。」
我爷很是憔悴,他的脸上都是淤青,我爷说:「我吃过了,你快吃,听话。」
我爷把半块土豆塞进我嘴里,摸了摸我的头。
我脑子里一直浮现我奶的样子,我奶很瘦,她是怎么在河里把我举起来的?又把我扔那么远。
就在我沉浸在悲伤的时候,驴车突然停了。
我看见孙强坐在冰面上,他的两条腿都断了,腿已经冻僵了。
孙强身上还裹了两层棉被。
孙强看见我爷很是高兴,他说:「叔,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求你救救我。」
我爷看见孙强,嘴里微微上扬。
他没和孙强说话,就把孙强背上了驴车。
孙强很是高兴,一直念叨着:「叔,你真是大好人,多亏你救了我。」
我爷一直赶驴车,一句话都不说。
孙强讨好着说:「叔,还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求你给我点吃的。」
我爷扭头看了孙强一眼,看孙强的眼神透着阴森。
孙强干笑两声说:「没有就算了,我忍一忍,等有粮食的时候再吃。」
我爷没说话,继续赶驴车走。
我把土豆吃了一半,剩下的装到口袋里。
这会儿还好,风雪都停了。
我爷赶着驴车,朝镇上走。
很快,天就黑了,我爷找了个破旧的土房避风。
他给我裹了两层厚被子,让我在土房里睡觉,还把驴赶进屋里避风。
就连打他的孙强,他都带进土房里避风。
第 2 天一早,我爷又赶驴车朝镇上走。
我爷给了我一个土豆,他说:「小秋子,多吃点。」
我说:「爷,你也吃。」
我爷说:「你吃吧,我晚上吃过了。J
我爷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驴车上的孙强一眼,孙强的腿上盖着棉被,嘴唇冻得发紫
孙强很是虚弱地说:「叔,给我一口吃的吧。」
我爷不给孙强吃的,只给他喝水。
孙强一天比一天虚弱,但就是不死。
孙强身上裹的棉被也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我已经连续七八天没看见我爷吃东西,可我爷精气神很好,说话底气很足,像是吃饱饭的样子。
终于在第十天,我爷带我进了有人的村子。
这里没有结冰。
孙强看见村子,嘴里发出一阵怪笑,他笑的时候,张开了嘴,我才发现他的舌头不见了。
孙强连着怪笑几声就死了。
他死前恶狠狠地盯着我爷看,嘴唇一直在动,像是在骂我爷。
我爷把孙强裹着两层厚棉被扔到了河里,彻底沉入河底。
我爷用钱,在村里买了房,还买了地,带我在这儿村里生活。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水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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