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老太

我出门遛娃，一只没拴绳的黑色大狗冲我女儿狂吠，我一脚给它踹跑了。
第二天我却接到派出所电话，警察说我殴打未成年人，不主动投案就要上门拘留。

1

我想警察肯定找错人了，我很喜欢小孩，自己又是宝爸，怎么可能殴打未成年人。
可派出所不到十五分钟打来三个电话，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跑到派出所核实情况。
谁知，我刚进门，一个老太婆就拿拐杖冷不防抽了我一棍子，疼得我满眼冒金星。
警察赶紧把她拉开，老太婆指着我破口大骂：「就这个断子绝孙的，昨天居然踹我孙子，警察同志，你们快拘留他。」
我连喊三声草民冤枉，警察让老太婆把孙子受伤的照片拿出来跟我对质。
老太婆拿出手机，结果是昨天那只吓唬我儿子的黑色大狗，看品种应该是罗威纳，烈性犬。
我懵逼了，警察也懵逼了：「这就是你那个五岁大孙？」
老太婆一脸理直气壮：「对，就是我家欢欢，有问题么？」
民警暗骂一句神经病，赶紧把我拉到一边又是塞烟又是赔礼道歉。他说老太婆来的时候又是哭又是闹，所以没来得及核实就把我喊来了，他求我千万别举报到 12345。
说实话我挺生气的，但是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警察也不容易。
这老太婆明显脑子不合适，惹不起我躲得起。

2

后来，我没事就偷偷观察这个老太婆。
她姓胡，有一个儿子，在国外，不经常回来。
我发现，胡老太出门的时候通常是拴着狗的，狗基本不会乱跑。
但是，只要附近有小孩子在玩，这个老太婆就会把狗绳偷偷松开，甚至还会故意给狗指小孩，狗就会冲过去，吓得小孩屁滚尿流，她就乐得哈哈大笑。
而且，胡老太只吓唬小女孩，不吓唬男孩，我估计是因为小女孩胆小，跑得慢，而男孩会反击。
如果孩子家长打狗，胡老太就会冲上去撒泼打滚：「我家欢欢从来不咬人。」「这是我孙子，你敢打它就是打我！」
别人见她年纪大，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于是，这一老一狗犹如合体金刚，纵横小区未有一合之将。
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心里如此阴暗的人，但也没什么惩治她的好办法。警察不敢拘留老人，上次胡老太报假警，最后也是无事发生。
我只能提醒媳妇和老妈：如果在小区里面遛娃，一定不能离娃太远，尤其是发现胡老太，绝对要保持警惕。
谁知，真的出事了。
这天，有个小姑娘在楼下跳皮筋，才五岁，穿条蓝色碎花裙子，头上扎两个小辫。
胡老太见了，又偷偷把狗绳松开，指使罗纳威去吓唬小女孩。
结果，玩脱了。
小女孩看到跟她差不多高的大狗，转身逃跑，结果双脚缠在橡皮筋上，邦的一声摔在地上，满脸流鼻血。
大概是血的味道刺激了罗纳威，它猛地扑到小女孩背上，一口朝着女孩脖子咬下去，瞬间鲜血直流。
胡老太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拉狗，可没有狗绳，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在旁边叫：「欢欢坏坏，欢欢坏坏！」
罗纳威咬住小女孩的脖子使劲一甩，把她翻了个面，然后开始啃小女孩的脸，一口一个血牙印。
我冲下去拿砖头砸狗，邻居们也赶来帮忙，但罗纳威叼着小女孩就是不松口。
五分钟后，警察来了，一同赶来的还有小女孩的母亲，李芸苔。
李芸苔开了一家榨油坊，小区住户吃的食用油，基本都是从她那里买的，物美价廉有保障，她在小区里人缘很好，和胡老太属于两个极端。
李芸苔见女儿被咬，立即冲上去，两只手伸进狗嘴里使劲掰。罗威纳的咬合力最高可达 800 磅，但她竟然硬生生把狗嘴掰开了。
李芸苔把狗扔到一边，抱起奄奄一息的女儿跑出小区，一名警察护送她们赶往医院。
另一名警察尝试抓住罗纳威，但尝过血的罗纳威异常凶猛，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也吓得连连后退。
警察无奈，只能大喊：「这狗到底是谁的？」
邻居们全部望向胡老太，可胡老太眼睛一瞪鼻孔一张：「谁说这是我的狗？你们有证据吗？」

3

李芸苔报了案，派出所决定以危害公共安全罪逮捕胡老太，可案子却死活办不下去。
胡老太深谙「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拒不认罪，拼命抵赖。
她硬说是是李芸苔的女儿小油菜主动挑逗欢欢，她一个老人「手无缚鸡之力」，这才酿成惨剧。
小区物业不作为，十个监控坏了一半，根本没拍到小油菜被咬的过程，警察也无力分辨真假。
即便拘留胡老太，她一会儿头疼脑热高血压，一会儿装疯卖傻神经病，几个民警被她折腾得叫苦不迭，只好把她放了。
派出所所长告诉李芸苔：由于证据不足，按刑事处理肯定是没戏，最多走民事诉讼。
李芸苔气得掉眼泪：如果连警察都拿胡老太没办法，她一个女人又能怎么办？

4

小油菜跟我们家丫头是一个幼儿园的同学，妻子提议我们去医院探望一下，我同意了。
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到了医院，我还是被这孩子的惨状震惊到了。
医生说，小油菜的面部毁容达到 65%，一只眼睛瞎了，鼻子整个被咬掉，嘴唇只剩下一半，光是活下来就算幸运了，后期恢复恐怕难如登天。
更要命的是，小油菜伤得最严重的，是脊柱，这孩子以后恐怕永远无法走路了。
我们探望的时候小油菜正好醒着，她脑袋上裹着纱布，大概是伤口愈合起来比较痒，她总是忍不住去挠。
李芸苔恐怕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原本饱满俏丽的面庞憔悴得像蔫黄瓜。她见小油菜把伤处挠得渗血，忍不住呵斥了几句。
小油菜咬着嘴唇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妈妈，疼。」
李芸苔赶紧问她：「哪里疼啊？」
小油菜挤出一个微笑：「妈妈气得脑壳疼。」
李芸苔用手捂住嘴巴，从病房里跑出来，蹲在医院走廊里放声大哭。
妻子看在眼里，难过得要死，她问我：「你也是医生，难道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我摇了摇头，撕咬是创口里面最难恢复的，光是缝合都很困难，后期植皮更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第四军医大创伤科的主任和副主任都是业内泰斗，如果他们都说没办法，那就绝对没办法。

5

妻子问李芸苔，有没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
李芸苔擦干眼泪，说自己还有最后一批订单没有完成，民以食为天，她不能让自己的客户没饭吃。
于是，妻子留在医院帮忙照看小油菜，我开车拉李芸苔返回榨油坊工作。
李芸苔说自己一个人就行，榨油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她让我上二楼休息一会儿。
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于是赶紧下楼查看情况。
只见，派出所所长，还有胡老太，此时都在店里，胡老太还牵着欢欢，也不知道是来干啥的。
我赶紧站到李芸苔身旁给她撑场子。派出所所长发话了，大概意思是：希望胡老太给李芸苔道个歉，赔些钱，让李芸苔把案子结了，不然影响派出所考核。
只见胡老太拽了一把欢欢，呵斥道：「你个狗东西，把人家小姑娘咬成什么样子了？快赔个不是！」
只见欢欢往地上一躺，露出肚皮，胡老太冲着李芸苔大手一挥：「行了，我家孙儿已经给你道过歉了，这下你总该撤案了吧？」
所长直接傻眼了，怒骂胡老太不识抬举，胡老太两手一摊：「咬人的又不是我，我让狗道歉怎么了？」
李芸苔怒目圆瞪：「撤案？休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胡老太拍拍屁股就走了，刚出门，她就松开狗绳，任由欢欢跑到李芸苔的榨油机旁撒尿。
李芸苔越想越气，她一把抄起擀面杖，冲出去，一棍击中欢欢的鼻子。
狗的鼻子是神经密集部位，类似人的会阴，一旦遭到击打很容易造成脑震荡。
欢欢被打晕了，李芸苔抓起欢欢，扔进正在榨油的电动磨盘里。「嘎吉！」一声，欢欢就被碾成一张狗饼，黑红色的血和着白色的脑浆顺着漏斗缓缓往下流。
胡老太哀嚎一声，冲李芸苔扑过去，口口声声说她杀了自己的孙儿，要跟她拼命。
李芸苔怒极反笑：「来啊！谁怕谁？」

6

胡老太倒也不敢真找李芸苔拼命，她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欺软怕硬，趋利避害。
几天后，胡老太又开始遛狗了。
这一次，她遛了三只大狗，都是成年罗纳威，一只比一只凶狠。
狗这种动物，一只是很胆小的，但是，如果三只狗凑在一起，那就是横冲直撞肆无忌惮，连成年人都敢上去吼两声。
胡老太现在好不威风，只要她在小区里散步，大家都躲在家里，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就连外卖小哥，被狗追了几次之后也不再接小区的单子；保洁阿姨和保安争先恐后地辞职，垃圾桶堆满了也没人收拾。
小区的业主群，变成了「反狗联盟」，大家怨声载道，把胡老太的祖先骂了十几遍。
但是，从早骂到晚，从今骂到明，没有一个敢出头。
说白了，谁都不想步小油菜的后尘，也不想吃官司惹麻烦。
若是别人能出头，那是极好的；若是没有，就乖乖呆在家里，反正狗叫得再凶，也不会追到家里来。
这天，我忽然接到李芸苔的电话。
「王大夫，你现在能不能来趟医院？」
「我女儿好像有救了！」

7

据说，有个什么教授从抖音了解到小油菜的遭遇后主动联系李芸苔，表示有办法治疗小油菜的咬伤。她不懂医学，所以希望我给她参谋一下。
我的医学知识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小油菜又不是哪吒，蒸点藕粉捏吧捏吧就好了，对方大概率是江湖骗子。
为了避免李芸苔被骗，我立即赶往医院，见到那名教授，对方名叫张端和，外科和生物工程领域的专家，在《柳叶刀》上发表过多篇论文，确实有点东西。
张端和开门见山地说：「这个疗法目前还在理论阶段，从未实践过，我建议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顿了顿：「你知道什么叫『胚胎干细胞』吗？」
李芸苔一脸茫然，我给她解释：「胚胎干细胞，是人体在胚胎阶段形成的未分化细胞，拥有很强的愈合能力，简单来说，就像一个『万能零件』。」
张端和点点头：「我的疗法，就是引导『胚胎干细胞』修补小油菜的创伤，顺利的话，恢复如初也是可以办到的。」
李芸苔喜极而泣，我却忍不住问道：「小油菜大面积毁容，就算李芸苔保留了脐带血，那点胚胎干细胞也是绝对不够用的，你打算怎么做？」
「我准备让小油菜回到母亲子宫内，直接制造胚胎干细胞。」
我目瞪口呆，直呼不可能。
小油菜已经五岁了，无论体重身高都远远超过新生儿，把一个五岁的孩子重新塞回到李芸苔的身体里？开玩笑！绝对不可能！
张端和继续解释：「我会给小油菜注射一种『退龄针』，缩小她的身体，当然，即便如此，她的体重也会远远超过新生儿，所以，还需要用电流刺激李女士子宫扩张，直到能够容纳小油菜为止。」
我忍不住摇头——即便理论确实成立，但实际操作起来，变数太大了，她们母女俩很有可能一起死在手术台上。
然而李芸苔没有丝毫犹豫，她非常干脆地说：「我做，今天就开始吧。」
我劝她最好不要冒风险：「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真的愿意拿小油菜的命冒险吗？」
李芸苔凄惨一笑：「活着不是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我希望我的女儿能跑能跳能笑，能尽情享受人世间的美好，如果老天注定让她不幸，那就让我陪她一起死吧。」

8

李芸苔的决心感动了张端和，他表示会尽量减免小油菜的治疗费用，手术费、治疗费和住院费都可以免除。
即便如此，治疗过程中需要用到的激素类药物还有血液制品还是需要李芸苔来承担，这些药品不但价格昂贵，还没法走保险。
按理说，这笔钱应该由胡老太承担。可李芸苔起诉到法院，胡老太咬死了自己没钱，法院也没找到她名下可以执行的资产。
李芸苔一咬牙，决定卖掉榨油坊的门面。这间商铺是前夫留给她的，价值大概在三百万左右，因为着急用钱，她只挂了一百五十万。
这么大的便宜，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看房，但现在房地产不景气，即便李芸苔已经打骨折，还是有人想还价，而且一开口就是一二十万。
李芸苔无法同意，因为小油菜的治疗费用就是一百五十万，少一分钱都不行。
榨油坊一上午没卖出去，李芸苔有些着急，准备联系那个出价一百四十万的买家，我和妻子都劝她再等等。
可到了下午，胡老太居然来了！
她像老佛爷巡游似的，三只罗纳威像太监一样簇拥着她，威风得不行。
李芸苔抄起一只熬油用的平底锅自卫，胡老太嘿嘿一笑：「我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是给你送钱的！你这铺子我买了！一百五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到底要不要脸？小油菜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有钱买商铺，没钱付医药费？」
胡老太嘴一撇：「她女儿死活关我屁事？再说了，她不也弄死了我的欢欢？这不是扯平了！」
「反正我话给你放这了，这商铺你们要是不卖给我，从明天开始，我就牵着狗在你门前一直转悠，看谁还敢买你的铺子！」
这老东西当真说到做到，第二天清早，胡老太就牵着狗来站岗了，见到谁都要扑上去咬两口，中介都被吓跑了。
李芸苔几次拿着刀往外冲，被我们拼命拉回来：「不值当！为一个人渣坐牢实在不值当！你不想想小油菜怎么办？」
李芸苔气得发抖，一字一句地说：「我绝对要让她付出代价！」

9

这天，我早上醒来，打开微信查看消息，发现小区业主群里都在讨论胡老太怎么不见了，那三只大狗也不见了。
我吓了一跳，想起李芸苔昨天信誓旦旦地要报复胡老太，我非常担心她做了傻事。
于是，我偷偷跑到胡老太门外，一出电梯就发现门外站了两个警察，还有两名物业工作人员，我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想远远地看一眼胡老太究竟怎么死的。谁知防盗门忽然「咚咚咚！」重响几声，里面传来胡老太的叫骂声：「都捣鼓俩小时了，一个破大门都打不开？一帮吃干饭的废物！」
原来胡老太没死！我松了口气，给旁边物业小哥发了根烟，了解事情经过。
他说，今天早上，胡老太家的门不知为何突然就打不开了，她被困在家里出不来。
物业小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本来我们是不想管这老东西的，要知道这老太婆欠了三年物业费，她养的那狗又厉害，我们经理上门催缴都被咬了一口，这下好了，被关在门里出不来，知道我们物业的重要性了。」
我问他那警察为什么来，物业小哥说这是领导吩咐的，说是万一弄坏了什么东西，胡老太肯定要赖到物业身上，叫警察过来是当个见证。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名开锁匠，他先是拿出万能钥匙在胡老太家的门锁上一阵捣鼓，发现不行后拿出手电钻，准备强行撬锁。
这时门里的胡老太忽然大喊：「哎哎哎，你要干什么？我这锁可是德施曼的，两三千呢！撬坏了你给我赔吗？」
开锁匠懵逼了：「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要你把门给我弄开，但是不准用电钻！否则就滚远点，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开锁匠暗骂一句臭傻逼，直接表示这活他不干了，另请高明吧。
物业也没办法，毕竟胡老太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把她困死在房子里，于是就联系了消防队。
过了一会儿，消防战士来了，他们拿出手电筒检查锁芯，用一根细铁丝从里面掏出来些液体——是油。
消防战士用手指沾着油，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告诉警察：「是硝酸甘油。」
警察吃了一惊，硝酸甘油既是救治突发心脏病人的重要药物，也是制造炸药的主要原料，属于严格管制物品。
也就是说，胡老太的门，是被人故意弄坏的。办法估计是用注射器将硝酸甘油注入锁芯内，然后用棉线或者铁钉敲击引爆，导致锁销变形卡死。
我忽然想起：李芸苔的前夫是一名煤矿上的爆破工程师，看来门锁大概是她弄坏的吧。
消防战士表示：「像这种情况，光拆掉门锁都没用，必须把防盗门整个破拆才能打开。」
胡老太一听，连忙阻止，一会儿说她的防盗门大几万，拆坏了谁给她赔？一会儿又说她家里面有贵重物品，她担心小偷趁虚而入，反正拆门那是万万不能的。
消防战士被整不会了：「那你到底想咋样？」
胡老太大喊：「你们就不能从楼上吊根绳子下来，把我抱出去吗？要不然开一辆吊车过来接我也可以呀！这么简单的办法想不到？我看你们就不是诚心救我出去！」
消防战士差点被气笑了：高空救援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消防战士自己都要搭上性命；至于叫吊车，知道高空吊车出车费要多少钱吗！
警察也是忍无可忍：「你们还管这不讲理的人干啥？我看干脆把她锁到屋子里，饿上几天就老实了！」
大家一听，哎，你还真别说。
对付这个到处咬人的疯狗老太，就得把她关在笼子里面。

10

没了胡老太干扰，李芸苔很快就卖掉了榨油坊。
买家是个非常同情小油菜遭遇的网友，他说自己暂时不会动商铺里的东西，只要半年内李芸苔凑够了钱，随时可以把榨油坊赎回去。
张端和立即安排转院，将小油菜从公共病房转到自己的私人诊所，医疗条件好了十倍不止。
他还带来一批专家组成治疗团队，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三甲医院有鼻子有眼的主任。
治疗的第一步，是让李芸苔的身体进入「孕育」的状态，这个没什么难的，通过注射激素就可以办到。
难的是第二步——扩宫。
扩宫的原理，是通过电信号反复刺激子宫主动扩张，从技术手段上讲是没有安全风险的。
唯一的问题是——扩宫非常疼，几乎与分娩时的剧烈宫缩无异，而且这种疼痛无法用麻药缓解。
不出所料，第一次扩宫刺激，李芸苔就直接疼到喷射式呕吐，主治医生更是被喷了一脸。
然而，在场的医生护士没有一个嫌弃她的，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分娩疼痛是人类能承受的最剧烈的疼痛，经常有孕妇被分娩疼痛折磨到精神崩溃甚至跳楼。
然而，每一次扩宫，对李芸苔来说，就相当于经历一次「分娩」。
李芸苔更是疼得面部扭曲，五指关节发白，主治医生忍不住安慰她：「第一次刺激都比较难受，如果你受不了，我可以降低电流，缩短刺激时间。」
李芸苔摇了摇头，示意医生不要降低刺激强度，原因就是小油菜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长大，越早进行手术，女儿恢复的概率越大，风险越小。

11

至于胡老太，她被锁在屋子里活活困了三天，终于受不了了。
她给物业打电话，说她和三只罗纳威已经把家里的存货全都吃完了，要求物业给她送菜送肉送粮。
物业经理打了个哈欠：「哎这可不兴送啊！万一我买贵了你让我补差价怎么办？
万一你吃了我买的菜拉肚子算谁的？我看啊，要不您叫个外卖算了？」
胡老太气得一通国骂，物业经理直接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胡老太又打来电话，这一次她居然道歉了。
「我年纪大了，又没东西吃，饿得头昏眼花才会跟你发脾气。待会儿我从窗户上放个篮子下来，你买些肉和米放进去，再加三包进口狗粮，求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糟老婆子吧！」
物业经理有些心软：「那你把欠的物业费交了，我马上给你送东西吃。」
胡老太一听「物业费」，原形毕露：「你个乌龟王八羔子掉钱眼子里面了？房子是我买的，凭什么给你交物业费？我警告你，马上给我送吃的上来，不然的话.…」
物业经理直接把胡老太拉黑，心想爱谁谁吧，就算胡老太饿死他也绝对不会再管了。
胡老太打物业电话打不通，干脆趴在窗户上敲盆摔碗，求邻居们给她送些吃的。
「大家行行好，可怜一下我这个老太婆，要是再没吃的，这三只大狗就得把我生吞活剥啦！」
她这一闹，全小区的人都知道胡老太被困在屋里出不来。
可惜她平时作恶多端，全小区三百多住户，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全部当做没听见。
业主群里，大家疯狂打哑谜：「哎，你们听见有人呼救吗？」
「没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大概是野狗在叫唤吧。」

12

胡老太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是众矢之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她在窗户上哭天抢地，说自己知道错了，诚心悔改，希望邻居们能网开一面，不至于饿死她。
大家在业主群里讨论一番，拟了三个条件，如果胡老太能全部遵守就放她出来。
一、赔偿小油菜的医药费，并诚心诚意地向李芸苔道歉。
二、交出三条罗纳威，并且不得再豢养烈性犬。
三、半年内搬离小区，永远不要再回来。
大家推举我作为代表和胡老太交涉，结果，胡老太冲我扔下来几个塑料袋子，里面装满了屎和尿的混合物，滂臭熏天。
邻居们见胡老太死不悔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有本事你就别吃饭。
胡老太也开始动歪脑筋：既然邻居不肯帮忙，那她就从外面搬救兵！
只不过，派出所民警早就记住胡老太了，如果是她报警，干脆就当没这回事，
来都懒得来，消防战士也不想伺候她。
胡老太这下慌了，她开始扒在窗户上呼救，在玻璃上写大字，期望外面的路人能发现她。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胡老太住的楼栋本来就比较靠里，而且小区里面已经没有外卖员了，这还是拜她所赐。
山穷水尽的胡老太，开始通过抖音和快手开直播，发布求助视频，她声称自己一个可怜独居老人被小区的邪恶物业还有变态邻居们给囚禁了，她和三只可怜的狗狗孤立无援，急需大家帮助。
可视频一经发布，很快就被其他住户发现了，转发到业主群里，大家立即进去点举报，举报理由是虚假消息。
十五分钟后，胡老太的直播间就被封了，视频也遭到删除。
有人担心—一假如胡老太真被饿出个一二三来，会不会被追究法律责任。很快就有法律从业者告诉他不必杞人忧天。在中国，「冷漠」是完全合法的，见义勇为反而要承担风险，「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13

面对邻居们的联合「封杀」，胡老太总算祭出了「终极大招」。
这天早上，居住在胡老太楼上的住户，发现一道浓烟直冲云霄，吓得赶紧在业主群里喊：「着火了！着火了！J
很快，整栋楼的住户都从应急通道撤离了下来，有人用无人机飞上去转了一圈，
才发现浓烟都是从胡老太家里冒出来的。
大家议论纷纷—一难道，这老妖婆饿得头昏眼花，所以干脆放火，和邻居们同归于尽？
我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那老太婆贪财得很，她才舍不得烧掉自己家。」
果不其然，虽然从胡老太屋子里冒出的烟量很大，但火光一点都没有，我猜测她大概是把罗纳威的粪便收集起来，加上干草棉絮什么的点燃，制造「狼烟」！
但是，胡老太绝对不是胡乱放烟，她这么做，肯定有什么目的。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我们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一消防车来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如果消防战士进了小区，肯定会把胡老太从屋里放出来，她指不定要怎么使坏报复我们呢！
一位大哥灵机一动，赶紧把自己的迈巴赫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到消防通道上。
受到他的启发，邻居们纷纷把自家的车到消防通道停好，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消防车进不了小区，消防战士大为光火，催促住户们赶紧挪车，否则就要撞开强闯。
大哥理直气壮：「我这车价值两百多万，撞坏了你负责么？叫你领导来跟我说话！」
两边僵持不下，物业经理赶紧插进来打圆场，他说小区里只有烟没有火，是老人在自己家里票腊肉，安全得很。
消防战士站在小区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起火的迹象，就收队了。
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在业主群里发红包庆祝。
这时，有个从未说过话的账号，忽然往群里发了两张非常血腥，令人极度不适的图片。
我点开一看，竟然是胡老太！
她把一条罗纳威宰了，狗头被她剁了下来，血呼啦擦的，她就这么捧在手上给我们发自拍！
「就你们这群小逼崽子，还想饿死我？这三只狗够我吃到过年了！老娘我可是从三年自然灾害中挺过来的，吃草喝尿什么没干过？」
「我告诉你们，我儿子马上就回国了！到时候你们全都得完蛋！J

14

群主赶紧把胡老太踢了，大家开始商量对策。
可胡老太的儿子要来，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他呢？那毕竟是她儿子啊！
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计。
第二天，我换上一身保安的衣服，守在门岗。大概九点左右，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准备进小区，我根据照片，辨认出他就是胡老太的儿子—一胡万。
胡万趾高气昂地让我给他开门，那态度和蛮不讲理的胡老太简直像神了。
我故意没理他，胡万生气了：「老子叫你开门没听到吗？耳朵被驴毛塞住了？」
我抬起头来：「骂谁呢，死胖子？是这的业主吗？」
胡万脸憋得跟个斯伯丁篮球似的，他忍了忍：「我妈住 XX 栋 XX 号，姓胡，你赶紧麻溜地开门，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
我故意翻出业主花名册查了一下，告诉他：「名字是没错，但你怎么证明胡女士是你妈？你有户口本吗？」
胡万拿出手机给我看他和母亲的合照，我摇了摇头，说照片有可能是 P 的，我必须看证件，这就叫乌龟的屁股一一规定！
胡万看出来我是故意为难他，他跑到附近的派出所开了证明，然后带着警察来了我看了一眼证明，打开门放胡万进去，临走时他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瞅啥？」
胡万终于被我惹恼了：「瞅你咋地！」
我冲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胡万力气比我大，朝我脸上邦邦两拳，幸好警察很快把我们拉开，要不然我还真打不过他。
警察把我俩拉到派出所调解，我偷偷告诉警察：「同志，这个人脑子有点不正常，早上进小区的时候疯狂说胡话，我怀疑他吸毒。」
警察半信半疑，拉着胡万去做尿检。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打架的时候，我趁机朝胡万大腿上注射了一剂杜冷丁。
结果，胡万因为尿检阳性，被警察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毒去了，至少一个月。

15

胡老太望穿秋水，终究是没等来她的救星儿子，她终于消停了。
几天后，住她楼上楼下的邻居，忽然在业主群里说胡老太这几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可能是出事了，最好去看看。
可按理说，胡老太刚宰了一只狗，至少够吃十几天的，怎么会没动静呢？
物业敲了敲胡老太的门，没反应，于是联系了消防队。消防战士们用氧焊切割，前后忙活了几个小时，总算是把门给打开了。
结果，傻眼了。
两只罗纳威，一只在啃胡老太的脖子，一只在啃胡老太的肚子，至于她的脸，只剩下骨头了。
物业赶紧报警，警察带了法医过来，经过鉴定，胡老太不是饿死的，不是渴死的，也不是因为心脏病或者高血压之类的疾病死的，也不是因为外伤或者失足撞击。
胡老太的致命伤，来自颈动脉窦的一对牙印，也就是说，她是被自己养的罗纳威给咬死的。
可是，狗是非常忠诚的动物，通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攻击主人，哪怕胡老太宰了一只狗，另外两只也是不会反抗的。
为了解开这个疑惑，法医给被宰杀的罗纳威和咬死胡老太的罗纳威，做了一个基因比对。
结果发现，这两只罗纳威，是母子关系，被宰杀的那只小狗是孩子。
为母则刚。

16

至于李芸苔这边，手术非常顺利。
张端和把缩小后的小油菜，通过手术移植到李芸苔的子宫内，大量充满活性的胚胎干细胞修复着小油菜的伤口。
张端和通过四维彩超，密切观察着小油菜的状态，一个月后，他决定实施剖腹产手术，小油菜「重生」了。
正如张端和预测的那样，胚胎干细胞成功还原了小油菜被咬掉的鼻子，脸，脊柱上的致命伤也完全愈合，仿佛从未受过伤一样。
张端和对小油菜进行了全面检测，结果发现：胚胎干细胞不仅修复了小油菜的损伤，还顺带修复了她的高度近视以及心脏较小的问题。
他把小油菜「重生」的过程写成论文，发表到《柳叶刀》上，引发医学界巨震。
据说，还在申报诺贝尔奖。
至于我—一也被张端和列为论文作者之一，我受宠若惊，比起各位专家，我基本什么都没做。
可张端和却表示：「一个好的医生，不只是医术高超，还需要有一颗侠义心肠。
好吧—一我心里偷着乐—一这下主任医师算是有着落了。
唯一不开心的，是胡老太的儿子，胡万。
他把全小区的住户状告到法庭，指责我们非法囚禁、虐待他的老母亲，索赔一个亿。
法院当然驳回了他的诉求—一胡老太是被狗咬死的，又不是被饿死的，要怪也只能怪狗。
再说，小区住户们只是邻居，并不对胡老太负责，反倒是作为儿子的他，在母亲最需要的时候打架斗殴、吸毒，没有尽到赡养义务，理应剥夺继承权。
胡万可是哭惨了—一因为警察在胡老太的床底下，发现了大量实物黄金，难怪老太婆死活不肯让消防战士拆门呢。
这些黄金被法院拍卖成现金，优先偿付了小油菜的医药费—- 李芸苔拿钱赎回了商铺，榨油坊重新开张了。
胡万不甘心，他花重金请来律师打官司，指明未尽到赡养义务并不是继承遗产的必要条件，法官没办法，只好把剩下的钱交给胡万。
但是—一法官灵机一动，把那两只罗纳威也一并交给了胡万，毕竟它们也属于胡老太的「遗产」。
结果，胡万当场就把两只狗摔死了。
可胡万没有想到的是，有好事者把他摔狗的视频传到小红书上，并艾特了他在国外的老板，一位动保组织的成员。
胡万不但丢掉了工作，就连工作签证都被注销了，理由是老板向移民局举报他精神不正常。
怎么说呢—一反正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