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录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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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录取书

儿子考上清华,我给他发了一万块红包作为奖励,他拿着钱徹夜未归。
第二天清晨,他忽然给我打来电话:「爸爸,救我!」
「我不想坐牢!!」

1

我吓了一跳,赶紧问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支支吾吾半天,给我说了一个地址,是一间酒店。
我和妻子冲到酒店房间,只见,一个女孩子面朝下趴在床上,赤身裸体,一动不动。
儿子蹲在墙角,面色惨白:「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我脑袋瓜「嗡」的一声,捏紧拳头。
妻子抢先一步把儿子护在怀里:「宝贝别怕!你爸爸是警察,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简直快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他杀了人啊!」
妻子噙着眼泪:「那又怎么样?他也是我身上的一块肉!」
我彻底没了脾气:「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许说谎!」
儿子拼命点头:「她叫张晓茜,是我的女朋友。」
昨天晚上,他们本来在一起庆祝,因为喝了点酒,张晓茜就提出到酒店休息。
「晓茜考得不好,心情差,她说自己恐怕这辈子都考不到北京,但又不想跟我分手。」
「我一直在安慰她,后来,我们俩就,呃,做了。」
发生完关系后,张晓茜忽然提出:要儿子放弃清华大学,陪她复读一年。
「我不同意,张晓茜就威胁我,说要告我强奸,还说清华大学肯定不会要一个强奸犯……」
「我一直求她,可她拿起手机就要报警,我只好用被子捂住她的脸,结果,结果她就被闷死了……」
我把张晓茜的尸体翻过来,女孩双眼还睁着,因绝望而骤缩的瞳孔正好瞅着儿子,吓得他紧紧贴着墙角。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脖颈处没有掐痕也没有吉川线,不像蓄意谋杀。
私处有性交的痕迹,轻微撕裂伤,手腕上没有绑痕,指甲缝里没有挣扎反抗留下的皮肉碎屑,应该不是强暴。
我去前台查看了监控,两人进来的时候有说有笑,看来张晓茜确实是自愿的。
可即便儿子说得全部属实,张晓茜已经死了,法官才不会管张晓茜有没有威胁他,这个案子一定会按过失杀人判,儿子肯定要坐牢。
目前唯一的办法,大概就是积极补偿家属,换取谅解书,争取减刑。
我拿出手机交给儿子:「现在给 110 打电话,这个电话必须你自己打,自首是很重要的减刑环节。」
妻子一把夺过手机:「你是不是疯了?儿子如果坐牢,还怎么去清华念书?他绝对不能自首!」
「那你要我怎么办?这可是命案!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妻子忽然跪下来,紧紧抱住我的大腿:「老公,算我求求你,你是二十多年的老刑警,你一定有办法的,他可是你儿子啊!你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我烦躁不安,眼睛在房间里乱扫一通,忽然发现一样东西。
只要有这个,说不定,我能帮儿子脱罪。

2

我布置完现场,然后让儿子打电话报警。
十五分钟后,值班刑警来了,是小刘,我的徒弟。
小刘看到我,赶紧鞠躬:「师父,您怎么来了?阿乐考得那么好,您老人家怕是高兴坏了吧!」
我在心里默默叹气,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我更宁愿他当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人!
「刘警官,今天我不是一名警察,而是嫌疑人的父亲,请你仔细勘察现场,确认这起案子是否有谋杀的嫌疑。」
小刘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可当他看到张晓茜的尸体,面色瞬间凝重。
他仔细检查尸体,确认死因,推算死亡时间,然后,开始审问儿子。
儿子一字一句复述我教给他的口供:「晓茜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昨晚喝了酒,喝了很多,晓茜不胜酒力,先睡了,睡前还特意嘱咐我帮她贴一片面膜。」
「我那会儿正在洗完澡,出来后,我帮她贴了面膜,然后就睡了,可今早一醒来,我就发现晓茜没气了……」
「我不敢动尸体,因为害怕破坏现场,我先给我爸打了电话,然后报了警……刘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一定要相信我!」
儿子抓住小刘的袖子,眼泪都挤出来了,我瞪了他一眼,提醒他不要做多余的表演。
小刘从垃圾桶里翻出已经干掉的面膜,端详片刻:「你给她贴了几片面膜?」
「一片。」
「可这里有两片面膜,另一片是谁用的吗?」
儿子摇了摇头:「今天早上,我发现晓茜脸上贴着两片面膜,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确实只贴了一片。」
小刘把两张面膜分别装进证物袋,交给取证科的同事提取指纹,然后跑过来问我:「师父,我说下我的推理过程,您看对不对啊。」
「刘警官,请你记住,我现在是嫌疑人的父亲,我不应该参与这件案子。」
「嗨,您要是不参与,咱们支队谁敢拍板啊?再说了,以您的为人,要是阿乐真犯了罪,您肯定第一个打死他。」
我暗自叹气,打死他?那可是我儿子啊。
「我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是意外,不是谋杀,原因就是,死者脸上贴着两片面膜,这就说明,大概在阿乐贴面膜前,死者已经给自己贴了一片面膜,只不过阿乐恐怕没有发现。」
「面膜纸的密封性能良好,本身又含有大量的水和胶原蛋白,所以厂商会裁开口鼻处方便用户呼吸,只不过,阿乐贴上的第二片面膜,刚好把第一片面膜呼吸口全部堵死了,再加上死者本身就处于酒醉后的昏睡状态,因此导致窒息。」
很好,小刘已经踏进了我布置的陷阱。
我发现张晓茜的手包里放着几片面膜,于是就把面膜贴在她的脸上,然后用烘干机吹干,伪造成意外窒息的样子。
如此一来,儿子就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我们只要积极赔偿张晓茜的家属,就能息事宁人。
可我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3

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指向「谋杀」和「误杀」,最终结果是「不予立案」。
小刘带儿子回局里录完口供,当天就把他送了回来,临走时还不停地安慰他「节哀顺变」「天涯何处无芳草」。
妻子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从哪弄了个火盆,让儿子从上面跨过去,以免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家。
我提醒他们:虽然警方暂时没有怀疑,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如果张晓茜的家属追究起来,一样可以把我们告上法院,咱们必须做好善后工作,应赔尽赔。」
儿子咧嘴一笑:「爸,你别担心,晓茜的父母已经死了,三年前出了车祸,和她相依为命的只有一个爷爷,老糊涂了,根本不足为惧。」
我对儿子嚣张的态度非常不满,我认为,他至少也要表现出忏悔,才算对得起被他杀害的张晓茜,可他现在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但有妻子护着他,我也不好发火。
第二天,小刘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联系上了张晓茜的爷爷,张刚。
我和妻子赶到局里,老人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眼睛眯成一条缝,跟快睡着了似的。
我向张刚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强调张晓茜的死是一出「意外」,没有人应该为此负责。
张刚恐怕是年纪大了,有点痴呆,他一会儿跟我们说张晓茜如何孝顺,如何懂事;一会儿又问我们是谁,自己在哪。
妻子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瞪了她一眼。
「即便如此,晓茜也是阿乐的女朋友,所以,我们会想方设法地补偿您。」
通常来说,法律支持的死亡赔偿金会按照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二十倍进行计算,也就是说我们应该赔偿给张刚六十万。
诚然,这笔钱对于一条鲜活的生命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所以,就算老人问我们要一百万,我也不会讨价还价。
可张刚开口就问我们要五百万。
我傻眼了,妻子忍不住嘲讽道:「五百万?老人家,您就是花到死也花不完吧?」
张刚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晓茜她啊,特别关心那些大山里的孩子,她将来的梦想就是去边疆支教,我想替她完成这个梦想。」
小刘也帮着我们劝,可张刚非常固执,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否则他就不签结案。
我只好把妻子叫到一边,问她有没有办法凑到五百万。
妻子瞪了我一眼:「你疯了吗!给一个死老头五百万?儿子将来还娶不娶媳妇了!」
我当然明白张刚是狮子大开口,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结案,火化张晓茜的尸体,否则追查起来夜长梦多。
妻子只好说自己需要打几个电话,她走进洗手间,仿佛不想让我听到似的。
我很好奇妻子要如何凑这笔钱,就跑到男厕,局里男女厕共用一个通风管道,我打开手机录音功能,从通风管道塞进去,塞到女厕那边录音。
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妻子借钱的对象,竟然是我们的儿子,阿乐。
「妈,怎么了?」
「宝贝,那个臭老头开口就要五百万,怎么办啊!」
「没关系,现在当务之急是帮我脱罪,钱总有办法挣,我马上转给你五百万。」
我听完直接惊呆了,阿乐竟然这么有钱?
这可是五百万啊!我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
一想到给儿子发的一万块红包里还有我问同事借的两千块,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小丑。
为了不引起妻子的怀疑,我赶紧走出洗手间,假装问她借到钱了吗。
妻子装出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说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求爷爷告奶奶,这才问丈母娘筹借到了五百万。
我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4

张刚拿了钱,痛痛快快签了结案和谅解书,领走了孙女的尸体。
阿乐虽然成功脱罪,我的噩梦却没有结束。
因为,我怀疑儿子可能正在从事违法犯罪的事情,否则凭他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掏出百万巨款?
甚至,就连张晓茜的死,恐怕与阿乐的罪行脱不了干系。
女孩恐怕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或是掌握了对阿乐不利的证据,阿乐才会选择杀死她。
如果是这样,这起案件就不是误杀,而是彻头彻尾的谋杀!
我非常苦恼。
阿乐是我的儿子,我非常爱他,我愿意牺牲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更别说,如果揭发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丢工作是肯定的,我恐怕还会要因为包庇罪坐牢。
但是,如果对阿乐的犯罪行为置若罔闻,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决定,继续调查下去,挖掘事情的真相。
为了确认阿乐和张晓茜的关系,我联系了学校的老师。
对方用非常确认的语气告诉我:阿乐和张晓茜确实是男女朋友,而且关系非常好。
「本来吧,我们作为老师,不应该支持学生谈恋爱,但阿乐和张晓茜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他们很聪明而且也没有影响到学习,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晓茜的成绩也很好吗?」
「是啊!阿乐理科强,但张晓茜的英语一直是满分,只不过,高考的时候这孩子却发挥失常,尤其是英语才考了四十多分,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确实很奇怪,英语不是数学物理,除非靠运气瞎蒙,否则成绩非常稳定,一向满分的张晓茜几乎不可能发挥失常。
我只能猜测,这份异常恐怕和阿乐有关。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和理由到底是什么?

5

我决定,到张晓茜死亡的酒店里再调查一下,搞清楚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奇怪的是,我刚进门,酒店的工作人员就把我轰了出去,说我是黑名单客户,恕不接待。
我只好拿出警官证,要求酒店提供监控录像配合调查,可他们却推说因为技术故障,所有录像均已清空。
我在外面绕了一圈,最后找到一个监控死角,踩着空调外机,从一扇小窗户翻进楼内。
结果,当我来到案发的房间,彻底傻眼了。
酒店已经把这间房子拆的一干二净,家具、地毯、壁纸,甚至就连卫生间的瓷砖和吊顶也全部砸了。
这下别说是找证据,就连作案现场都已经消失,案子根本无从查起。
我反向思考,阿乐肯定没能力指挥酒店帮忙消除证据,只有这家酒店的老板才有可能做到。
于是,我在网上查询酒店的股权信息,竟然发现一条重要线索。
这家酒店的老板,是阿乐一个好朋友的父亲,叫许道。我们在家委会上见过面,还去他家的别墅做过客。
我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位许老板,为了不显得失礼,我先给许道打了个电话,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许道非常客气,说自己和儿子正好在家,随时欢迎我光临。
我驱车前往,先是按了门铃,没反应。
我只好给许道打了几个电话,全部未接。
就在这时,我发现别墅的门开了一条缝,就自作主张,走了进去。
突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一个激灵,赶紧拔起门边插着的雨伞自卫,可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走进客厅,这里原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从二楼一直悬吊到一楼,据说每一片水晶都是施华洛世奇原厂加工,价值一百多万。
此刻,这盏灯重重砸在许道父子身上。
无数名贵的水晶碎屑连同俩人粘稠的脑浆,四散飞溅。

6

我报了警,过了一会儿,小刘连同另外两名同事赶到,三人瞅着案发现场目瞪口呆。
「师父,您怎么又来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大概就是许道想和我商量儿子上学的事情,没想到悲剧就发生了。
幸运的是,许道的别墅里装有安防系统,摄像头正好对着客厅。
我们查看了监控,大概就在半小时前,许道和儿子正坐在客厅里打游戏,结果那盏大吊灯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触目惊心。
小刘检查了吊灯基座的固定螺栓:几根螺栓全部断裂,而且表面有严重腐蚀的痕迹。
「师父,我说下我的推理过程,您看对不对啊:这盏吊灯重量过大,装修工人为了防止螺栓脱落,所以就把灯固定在了别墅的钢结构上。」
「问题是,建筑钢材用的是高碳钢,而吊灯的螺栓使用的是不锈钢,这两种钢材接触在一起会发生电化学腐蚀,导致螺栓断裂,所以,这毫无疑问是一起意外。」
我拍拍小刘的肩膀:「不愧是研究生,办案思路就是清晰。」
小刘还挺得意:「您别担心,就算我以后坐上支队第一把交椅,您也是我师父。」
我笑而不语,实际上,小刘的推理完全错误。
高碳钢和不锈钢接触确实会发生电化学腐蚀,但这种腐蚀装修工人早就考虑到了,没有个百八十年根本不可能发生断裂事故。
更何况,这些螺栓的断口如此整齐,根本不是腐蚀断裂,更像是人为切割,或者小型定向爆破造成的断裂。
也就是说,许道父子死于一场精心布置的谋杀。
但我并没有把自己的推理说出来,因为嫌疑人目前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的儿子,阿乐。
说实话,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阿乐就是凶手,但他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恐怕,许道父子和张晓茜的死也脱不了干系,否则他们没有理由帮阿乐消灭罪证。
他们刚好就在我登门拜访之前被吊灯砸死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有人希望他们变成不会告密的尸体。
我不禁开始发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居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就在这时,小刘忽然啧啧两声:「可惜,可惜啊。」
我愣了一下:「什么可惜?」
小刘手里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这孩子才考上北大,命就没了,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我不信,拿过来一看,上面确实写着「北京大学」「许小豪」。
可我记得,这个许小豪应该是个学渣才对。

7

张晓茜是学霸,英语只考了四十多分,这已经很不合理了。
许小豪学渣一个,却能考上北大?
我意识到这两人的高考成绩肯定有问题,于是就给老师打了个电话。
「虽说考试这种东西,确实存在偶然性,但像许小豪这种情况,我带学生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可能他运气确实很好吧。」
老师会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高考是不可能作弊的。
一个考场,三十名考生,全部来自不同的学校和班级,陌生的学生之间不可能串通,就算有人作弊也会被检举。
至于监考老师,开考前才会随机安排考场,不同的科目会由不同的老师监考,更别说还有巡查人员和电子监控,可以说完全没有偷奸耍滑的余地。
但是,从警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一个系统,哪怕它再安全,再完善,总会有漏洞,因为系统是人设计的,而人总会犯错。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跑到学校,要到了所有考生的成绩和考场。
结果发现,不止许小豪,有好几个学生,明明月考和摸底考的成绩都费拉不堪,高考的时候却一鸣惊人,简直堪称神迹。
有意思的是,这些学生,包括许小豪,他们都在同一个考场考试。
而这个考场,正好就是阿乐和张晓茜所在的考场!
我不禁冷汗涔涔。
假如阿乐真的发现了高考系统的漏洞,并以此来牟利的话……别说几百万,几千万都不在话下!
但这毫无疑问是犯罪!而且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我立即给阿乐打电话,想劝说他自首,可打了几个电话都未接。
我返回家里找儿子,妻子告诉我:大概就在一个小时前,阿乐回家收拾了东西,换了身衣服就离开了,好像是要跟朋友出门旅行。
我发现阿乐的一双鞋扔在玄关处,就捡了起来,忽然,我发现在他鞋底上好像扎着什么东西。
翻过来一看,上面竟然扎着一块水晶碎片,和那盏砸死许道的台灯碎片一模一样。
我浑身颤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阿乐到底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快告诉我!」
妻子的脉搏加速,瞳孔骤缩,这是大脑正在编织谎言的标志。
我对妻子失望到了极点,正准备怒吼,这时,我忽然听到奇怪的口哨声——
好像是高压锅安全阀发出的尖鸣。
「你正在煮稀饭吗?」
「没有啊?」
我们来到厨房,发现家里那口高压锅正放在燃气灶上,锅底正在用大火加热。
一脸懵逼的妻子正准备去关火,我忽然心里「咯噔」一下,飞扑过去,把她紧紧护在身下。
大概就在下一秒,被加热的锅子忽然爆炸了。
无数锋利的金属碎片贴着我的头皮,直接射穿了厨房的玻璃门和橱柜,威力丝毫不亚于一颗破片手雷。
妻子吓坏了,我挪开身体,仔细检查她是否受伤,可她却指着我:「老公,你流了好多血….」
红色的液体忽然流进我的眼睛,我摸了一下,原来是金属碎片在我额头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虽然伤口很深,但好歹没有伤到要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仔细检查发生爆炸的高压锅,不出所料,有人把泄压阀和安全破片全部封死,
目的就是为了让锅内的压力无限升高,最后爆炸。
就连锅子的内部,也被人用金刚石划出好几道菱形裂痕,这是为了让锅子爆炸时飞出的金属碎片边缘更加锋利。
至于犯人,不用想—一肯定是阿乐。
我忽然觉得无限悲哀,瘫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惜坐牢也要保护的儿子,到头来竟然打算杀死自己的父母灭口,这已经不是丧心病狂可以形容的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可我至少也要尽到一个警察的责任。

8

我用纱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问妻子:「阿乐究竟在哪。」
大概是被爆炸吓破了胆,妻子一边流泪,一边告诉我地址。
阿乐藏身在一家炼钢厂内,好像是他另一个朋友王家俊的地盘,同样是学渣,但他考上的却是人大。
我找到工厂,从围墙上翻了进去,准备潜伏进工厂。
结果,几只猎犬忽然冲了出来,我被扑倒在地。
几名保安和工人把我捆住,押到办公室里,我见到了王家俊父子,还有我的儿子,阿乐。
他躲躲闪闪,不敢看我。
「你们作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曝光。」
王家俊父子显然是慌了,他低声对阿乐说:「绝对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去。」
「他是警察,如果警察死了会很麻烦的。」
「没关系,你是他儿子,只要你坚持说他是自杀,谁会怀疑你?」
阿乐想了想,让王家俊父子先出去,他要跟我单独谈。
「爸,你是否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想要买一双两千块的篮球鞋,但那个时候你和老妈刚付了学区房首付,你问八个同事借了钱,老妈偷偷卖掉了自己的金首饰,所以,别说两干块钱,就算两百你也拿不出来……」
阿乐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眼他的账户余额:两干万。
「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可以给咱们家买别墅,买豪车,你说你当一辈子警察能挣几个钱呢?」
我失望极了,啐了他一口,阿乐抹掉脸上的唾沫,苦笑。
「你帮助许小豪和王家俊作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可张晓茜呢?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如果两个人的答案高度一致,肯定会被发现作弊,所以我还需要一个助手,这样,小豪和家俊就可以把两份试卷的答案杂糅到一起。」
「这个助手,必须学习优秀,而且一定要对我言听计从,晓茜她是最佳人选。」
三年前,父母罹难几乎摧毁了张晓茜的精神,这给了阿乐天赐良机。
刚开始,他以班长的名义,不断给予张晓茜关怀与帮助,后来,这种帮助又变成了无微不至的陪伴和安抚。
对于刚刚失去父母的张晓茜而言,阳光开朗的阿乐成为了她内心唯一的支柱。少女好不容易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结果一头扎进虚幻的恋情中,无法自拔。
甚至,当阿乐要求张晓茜协助自己作弊时,哪怕明知是犯罪,少女也没有任何犹豫和推辞。
「如果张晓茜是协助你作弊的同伙,那她的英语为什么只考了四十多分?」
「是我故意把她答题卡涂错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乐笑了笑:「我本来就计划好了除掉张晓茜,然后伪装成自杀,既然自杀就需要一个理由,高考发挥失常就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当成绩出来后,我就把晓茜骗到酒店,为了防止失手,我叫了小豪和家俊帮我…我们把她摁在床上,然后用高考发的文具袋闷死了她。」
我的心直接凉到冰点。
「既然你都计划好了一切,为什么还要找我帮你?」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再聪明,把现场布置得再好,也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毕竟你是几十年的老刑警,经验肯定比我丰富得多。」
「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发现张晓茜死于谋杀,肯定会大义灭亲吧,但如果张晓茜死于误杀,你说不定会帮我脱罪….. 所以我决定赌一把。」
阿乐舔了舔嘴唇,笑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真是一个好爸爸。」

9

阿乐杀害张晓茜的动机我已经搞清楚了,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死许道父子,
甚至在家里安置炸弹呢?
阿乐露出疑惑的表情:「爸,你在说什么,什么炸弹?」
「高压锅炸弹啊!难道不是你设置的吗?」
阿乐摇了摇头。
我愣住了:「许道父子也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他们被吊灯砸死的时候我正好在他们家,我当时很害怕,所以就逃走了!」
事到如今,阿乐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
那就是说,布置炸弹的凶手另有其人!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赶紧给小刘打去电话:「你知不知道,张刚退休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记得他好像是煤矿工人吧,只不过,这老头不是中国人,他其实是越南人。」
越南人?!
「对,他十一岁就参加北越游击队,跟老美打了十几年,后来自卫反击战的时候被解放军俘虏,因为害怕被枪毙就没回国。J
我吃惊极了,这么说,张刚就是一位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兵!
那么这一系列谋杀,恐怕是张刚展开的复仇行动!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的气浪把我瞬间掀翻在地,阿乐挣扎着逃跑了。
我扶着墙壁,从门外走出去,忽然踩到了什么肉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王家俊。
他脖子上插着一根弩箭,鲜血汩汩流出,脸上两条肥肉不停抖动。
「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不要动。」
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确实是张刚,手里拿着一把自制弩。
那个原本面目慈祥的老人此刻宛如一块刚出炉的钢铁,苍白的发须在火光和飞焰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只好照做,张刚摸出我腰间的手铐,把我的双手反拷到背后。
老人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我:「你儿子呢?」
「他已经跑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他亲手送上法庭…请你停止复仇吧。
张刚摇了摇头:「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畜生,绝不。」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背面贴着一张照片,是张晓茜和老人的合照。
一滴眼泪,从老人褶皱的眼角滑落,很快就被钢厂的高温蒸发。
我很愧疚,如果不是阿乐,张刚根本不需要重拾自己的杀人技能。
是我们,把一个善良的人,逼成了愤怒的兽。
就在这时,阿乐忽然从浓烟中出现。
他手里提着一把一米二长的管钳,胡乱挥舞着,疯狂砸向张刚。
张刚闪开了第一击,第二击,但他毕竟年岁已高,钢厂的高温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
张刚举起弩箭射向阿乐,射偏了;阿乐举起管钳,重重砸在张刚的胳膊上。
咔吧一声,老人的胳膊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阿乐大喜过望,他举起管钳,准备砸烂张刚的脑袋。
我立即喝止他。
「你现在打死他,到时候准备怎么跟警察解释?刚才的爆炸声那么大,肯定有人已经报警了!」
阿乐愣了一下:「那我该怎么做?」
「看到炼钢炉了吗?那里面的铁水有几千度高温,只要把尸体丢进去,很快就会气化,到时候只要说爆炸是意外事故就行了。」

10

阿乐大喜过望,他立即帮我解开手铐,我们一起抬着张刚,向高炉的正上方爬去平台距离高炉还有一段距离,这本来是出于安全角度考虑的,为的就是防止工人意外坠落掉进炼钢炉。
所以,如果要把张刚丢进去,靠人力是行不通的,必须把绳子挂在天花板的钢架上,制作一个牵引装置,让张刚正好掉进炼炉。
我告诉阿乐,刚才的爆炸让我脑袋遭受了撞击,所以拉绳子的活我干不了,只能由他来干。
阿乐瞅了一眼十几米高的钢架,有些犹豫。
但我知道,他会为了抹消犯罪证据做到任何事情。
阿乐爬上钢架,为了防止坠落,他用安全绳挂在钢架上,另一头由我固定,并在脚下铺了一块像独木桥一样的钢板。
阿乐颤颤巍巍走到正中央,开始在天花板上的钢架串绳打结。
我趁他不注意,抽走了阿乐用来站立的钢板,他赶紧抓住钢架,双脚完全悬空。
在他的正下方,上千度的铁水正在炼炉里翻滚,燃烧。
阿乐冲我尖叫:「爸!你这是做什么?快救我!快啊!我要掉下去了!!」
我悲哀地摇了摇头。
「儿子,你明明这么优秀,为什么要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阿乐忽然像疯了一样冲我狂吠:「我有什么大好前程啊?就算我考上清华,毕业后能做什么工作?难道像你一样,考上公务员然后当一个烂怂片警吗?!」
「我明明拥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才华,就因为你们是普通人,所以我也只能一辈子当牛做马,你想让我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你们这些父母才是最自私的!仅仅为了满足生物繁衍的欲望就把我生下来!!我恨你们!!!」
我实在不忍心亲眼看着儿子被钢水吞噬,就冲他投去最后一瞥,背着张刚爬下平台。
阿乐依日在咆哮,叫骂,求生的本能让他坚持了大概十五分钟,他才不得已松开被钢架烫到皮开肉绽的双手。
火焰,净化了一切。

11

国家非常重视这桩高考做弊案,甚至派了督察组进驻调查。
原来,不止许小豪和王家俊,他们所在的考场里几乎所有学生都考上了名校,而这些学生无一例外,都是权贵的子女。
由于事兹体大,牵扯甚广,甚至再查下去,恐怕会严重影响高考「公平公正」的名于是,领导们决定,对于涉案学生,仅作废入学资格,不做进一步处理。
至于四名主犯:张晓茜、许小豪、王家俊,蒋天乐均已死亡,所以也没办法追究他们的责任。
张刚向警方自首,他承认了所有罪行,所有的。
甚至包括我的罪。
庭审的时候,检察院展示了一张照片。
工人们用切割机锯开冷却的钢块,残骸大部分已经被气化了。
但是,钢块里的印痕记录下了阿乐死前痛苦挣扎的痕迹。
我闭上眼睛,妻子当场泪崩,想要把张刚撕成碎片,法警只好把她拉走了。
张刚离开前,我追了上去,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
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离开法院,我遇到了小刘,他表示,无论如何都要送我回家。
我苦笑:「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你还来巴结我干什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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